序言
《慈悲梁皇寶懺》,是一部佛教徒很熟悉的懺悔儀軌,亦簡稱為《梁皇寶懺》。它的正式名稱是《慈悲道場懺法》。
佛門的懺悔儀軌有《水懺》、《大悲懺》、《藥師懺》、《地蕆懺》、《淨土懺》、《法華懺》、《梁皇寶懺》等等。其中以《梁皇寶懺》為最長,全部十卷,共四十品,二千餘拜,一般要用七天才能完成法會。懺文將「因果報應,業力輪迴」的要點說得很透徹,而且文字優美,通俗易懂。教內很少人解說這部懺的內容,以前有諦閑法師講過。聞說諦閑大師用了一年時間講《梁皇寶懺》,後來其學生誠一法師等將講稿輯成《梁皇懺隨聞錄》,內容很豐富,大家可以作為參考。現在適逢大家有緣共聚一堂,研習此懺法,可以共霑法益,實在機會殊勝,但由於懺文甚詳,若深入研究其義理,需要頗長時間,我在這裡只能廣泛地與大家討論其中要點,共同學習而已。
《梁皇寶懺》緣起
這部懺法與南北朝時代梁武帝有關。南北朝是大概西元 500 年,即東晉之後,隋唐之前。中國佛法在東晉的時候,是一個很重要的轉捩點,當時出現了多位高僧大德,如翻譯佛經的鳩摩羅什法師,以及其著名弟子道生、僧叡、道融、僧肇,合稱為「什門四聖」。
南朝梁武帝蕭衍喜聞佛法,拜一代高僧寶誌和尚為國師。皇后郗氏的品性常懷嗔恨與妒忌。如果婢女、宮女、妃嬪們犯了過錯,她是用嚴刑對治的,因此六宮很多人都受她毒害而死。郗氏很年輕就去世。由於她的妒忌心和瞋恨心都頗重,所以死後墮落為蟒蛇。梁武帝日夕懷念她。有一天,武帝在大殿中見到一條大蟒蛇,甚為驚恐。這時蟒蛇忽作人語:「我就是郗氏,已墮在畜道,乞求主上為我超度。」這條蛇很特別,在牠的皮膚下有很多細小的蟲,食噉其肉,非常痛苦。因為她在生時毒害六宮,所以墮入畜道,做蛇已經很悲慘,還有很多小蟲在皮下脂肪咬牠,可見報應非常慘酷,因此祈求皇上為她超度。梁武帝便立刻下旨,禮請當時的高僧寶誌禪師為郗氏超度。
寶誌禪師是梁武帝時代佛教的高僧大德。據《神僧傳》的記載,寶誌禪師生平專修禪觀,因而得道、有神通,能知過去未來。因此,人們誤以為法師懂占卜算命,都爭相向寶誌禪師求教前途福禍等事。齊武帝(蕭賾)以寶誌禪師妖言惑眾,將他關進監獄。但是他入獄之後,可以同時在不同的地方現身,既遊行於市,又復見他在獄中。齊武帝覺得他很特別,便迎他去華林園供養,不准他出去。但是他一個人可以現幾個身,時常在外面弘揚佛法,同一時間又在華林宮。後來梁武帝將他解禁,並拜為國師,時常和他談論佛法。是次因郗氏墮入畜道為蟒蛇,梁武帝禮請寶誌禪師為郗氏超度。寶誌禪師這一派稱為「金頂毗盧派」,是一個很古老的派別。該派由東晉一直流傳至今,淵源甚遠。「金頂毗盧派」的出家眾較少,其他偽仰宗、曹洞宗等宗派出家眾較為多。寶誌禪師九十六歲寂滅。
寶誌禪師為郗氏超度,廣集群經,融匯了三藏內精要玄文,撮錄在這懺本內,成為《慈悲道場懺法》。此懺文集合了諸佛之聖號,群經之要點,懺文中「主者舉文」說:「恭聞梁皇寶懺,彌勒提名,誌公集華藏之玄文,錄群經之聖號」。
後來,寶誌禪師與數位當代高僧依《梁皇寶懺》超度郗氏。禮懺既畢,郗氏遂脫蟒身。何以得知郗氏脫此苦難呢?據諦閑大師在法藏中所搜羅的資料(詳見《梁皇懺隨聞錄》卷首),梁武帝於拜懺後數日「忽聞宮內,異香馥郁,久之轉美,初不知香之所從來,帝仰視之,乃見一天人,身形偉大,端麗容儀,謂帝曰:余是蟒身之後身也,蒙帝功德,得上生忉利,今呈天身,以示明驗也,殷勤致謝,言訖不見。」這事在《梁皇寶懺》內「主者舉文」中也有提及:「……青霄雲裏,天人現報體之端嚴;白玉階前,郗氏脫蟒身之苦難。」由止可知,若能虔誠作此懺法,確有消災滅罪的功德!
《慈悲道場》題名來由
《梁皇寶懺》的正式名稱是《慈悲道場懺法》。「慈悲道場」這四個字是怎樣得來的呢?《慈悲道場懺法》卷一:懺文第二十四頁內有一句:「立此慈悲道場四字,乃因夢感。」。原來寶誌禪師造完這部懺本之後,正在思考要為這懺法題什麼名字時,晚上夢見彌勒菩薩。彌勒菩薩現時住在兜率天,將來下生娑婆世界,在龍華樹下成佛,廣度眾生。寶誌禪師在夢中得到彌勒菩薩的指示,用「慈悲道場」四個字作為懺本題名,所以就叫做《慈悲道場懺法》。「彌勒」是什麼意思?彌勒名慈氏(梵文: Maitreya ),其義解作慈悲。
整部《梁皇寶懺》甚多文字闡述慈悲的意義,如懺本卷一開宗明義說:「諸佛菩薩,有無限齊大悲,度脫世間,有無限齊大慈,安慰世間,念一切眾生,猶如一子。大慈大悲,常無懈倦,恆作善事,利益一切。誓滅眾生三毒之火,教化令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眾生不得佛,誓不取正覺。」由此可知佛菩薩救度眾生的慈悲,是多麼偉大啊!
慈悲二字,意義很深廣 ,下一節我們再作詳細解釋。
慈悲的意義
何謂「慈悲」呢?《大智度論》卷二十七說:「大慈與一切眾生樂,大悲拔一切眾生苦。」換言之:「慈」是給予眾生安樂,「悲」是拔除眾生痛苦。如果你激惱、詆毀或辱罵別人,令人不安樂而心裏產生痛苦的感受,那你就不但失卻了慈悲心,還在作惡業呢!《梁皇寶懺》中所提及的皇后郗氏,就是由於妒忌而殘殺毒害別人,所以得了惡報。相反來說,如果你能時常給予眾生安樂,拔除眾生痛苦,你就是一位慈悲的行者。
自古以來,高僧大德們往往將「慈悲」二字連用(不分開),但解釋其義時,又將二字分開闡述。何以故?「慈」是醫治眾生的心,「悲」是醫治眾生的身。須知眾生的身心,由五蘊(色受想行識)所構成。「色」表示身,「受想行識」表示心。縱使身體能暫時脫離痛苦,倘若心識還是被煩惱污染,怎能身心一致地離苦得樂呢?將「慈悲」分開解釋,是指出修學佛法不但要持戒以拔除自他的痛苦,還要修定慧以淨化己心,才能超越生死輪迴,成就「無上正等正覺」。佛法是慈悲法門,以「戒定慧」三無漏學教導眾生離苦得樂,是廣大圓滿的慈悲。雖然慈與悲在作用上有所不同(故分開解釋),但是兩者是互攝相融的,同為一體故。諸佛菩薩度化眾生時,慈心與悲心兩者皆圓滿具足。現在讓我們分析「慈悲」的意義。「慈」可以分為三大類:生緣慈、法緣慈、無緣慈。
一. 生緣慈:即觀一切眾生猶如赤子,令他們得到安樂,但這是屬於「小慈」,是凡夫的慈。雖然是初發心的慈悲,能做到已經是慈善滿懷,樂善好施的仁者了。當別人憂愁的時候,你去安慰他:例如在寺院做事的職員,乃至義工,天天都給予到訪的香客安樂。何解?別人來了說:「我家人往生了,我心中很悲痛。」他們會說:「您不用悲哀,我們這裏有法師,可以為他超度,您應該回家念誦《地藏經》,更為他做善事回向往生淨土。你應該怎樣……」這便是以安慰的關懷給予眾生安樂。大凡能帶給眾生安樂的起心動念、言語行為都是「生緣慈」。
二. 法緣慈:這是阿羅漢乃至初地以上菩薩的慈悲,指證悟「無我」真理所起的慈悲,屬「中慈」。這慈不只是表現在行為上,而是內心已悟到「無人我分別」之理的慈,即是《金剛經》中所說的「無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」。例如您說:「因為這是我媽媽,或者我哥哥、妹妹,是親人,所以我要幫助他們,我幫助他應該多過幫助別人,因為他是我的親人,與我有親緣。」這樣就是有所分別。如果達到「法緣慈」,無論親疏,皆能一視同仁去幫助他們,內心無我、無我所,那就是更進一步的慈,屬於沒有人我分別的慈,即是在施與眾生安樂時,能觀「我空」、「眾生空」的「中慈」。
三. 無緣慈:這慈是八地菩薩以上、乃至佛陀的慈,不但無人我親疏之別,而且是絕對平等的,連所行的慈悲法也歸於空寂,清淨無染,不取着一切慈悲的法相。這慈是任運自如的,即如《金剛經》中所說「無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;無法相、亦無非法相。」亦即「無所住而生其心」,不但我空,法亦空,無有一法可得。「無緣」的意思是說不需要附帶任何條件的,不存在我、我所及慈悲的造作。這「無緣慈」為何不需要條件,而且是任運而生的呢?因為它內涵了「眾生無邊誓願度」的大願,如地藏菩薩所發的大願:「地獄不空,誓不成佛,眾生度盡,方證菩提。」觀音菩薩所發的「十二大願」,普賢菩薩所發的「十大願王」,都是無緣慈,屬「大慈」。
《妙法蓮華經》說:「三界無安,猶如火宅,眾苦充滿,甚可怖畏。」我們眾生生活在三界六道之中,面對生老病死,苦樂無常的遭遇,身心都飽受痛苦的煎熬。諸佛菩薩以大慈大悲的精神,普度一切眾生離苦得樂。「慈」能令眾生的「心」得到安樂;「悲」能使眾生的「身」消除痛苦。「慈」已經解釋過了,現在講「悲」的意義。「悲」亦有三種層次:愛緣悲、平等悲、同體悲。
一. 愛緣悲:凡與我有緣者,拔除其痛苦,無緣者還需要考慮。此乃對六親眷屬的慈悲。他是我的親戚,有親緣,是我的朋友,有人緣,他們有苦難時我要幫助他,至於其他與我無關係者,無逼切性,則要考慮。換言之:這悲心還有我執、我見,有特定的對象。這是愛緣悲,屬於「小悲」。
二. 平等悲:凡遇到有苦難者,皆盡力拯救。這是中等的悲,因為沒有人我、冤親的分別,一律平等。此乃無我、無我所的平等悲,屬於「中悲」。
三. 同體悲:了知法性平等,眾生與佛體同;體既同,苦亦相等。因為佛菩薩視一切眾生,乃至細小如蟲蟻者,皆是過去父母,未來諸佛。菩薩利樂一切眾生時,視眾生身體如自己身體,故曰「同體」。正如維摩詰居士修大慈悲行,在《維摩詰所說經》說:「以一切眾生病,是故我病。若一切眾生病滅,則我病滅。」諸佛菩薩視眾生的痛苦猶如自己的痛苦,必須竭盡全力拔除。這是同體的「大悲」。
廣大圓滿的慈悲是什麼?大家記住這句話:「無緣大慈,同體大悲」,簡稱「大慈大悲」。
何謂道場
《慈悲道場懺法》六個字,「慈悲」已講過了,那「道場」又怎麼解釋?「道場」用梵文說是:Bodhi-mandala,最初是指中印度菩提伽耶的菩提樹下金剛座上佛陀成道之處,後來「道場」泛指一切僧人修道的處所。人們通常認為修持佛法的地方稱之為「道場」。其實「道場」的意義比較深廣。《法華經卷第六.如來神力品》說:「所在國土,若有受持、讀誦、解說、書寫,如說修行,若經卷所住之處,若於園中,若於林中,若於樹下、若於僧坊,若白衣舍,若在殿堂、若山谷曠野,是中皆應起塔供養。所以者何?當知是處、即是道場。」
道場是什麼?不是只有佛寺才算是道場,道場也不是只有一個。何處不是道場?從狹義來說,你家裏有佛堂,讓你每天誦經、禮佛、靜坐,那就是你的道場。你去到曠野禪坐,那麼這曠野當時就是你的道場。任何你修行的地方都是道場,乃至你在巴士上讀誦經典,或一路在駕車時念誦六字大明咒,這個地方、那個當下就是道場。
如果從再高一個層次來想,一切佛法的修行,皆稱為道場。如《維摩詰經.菩薩品》中說:「直心是道場,無虛假故;深心是道場,增益功德故;菩提心是道場,無錯謬故;布施是道場,不望報故;持戒是道場,得願具故;忍辱是道場,於諸眾生心無礙故;精進是道場,不懈怠故;禪定是道場,心調柔故;智慧是道場,現見諸法故。」當你一發菩提心,這動機就是道場了,所以叫「直心是道場」。廣義來說,「直心」即是不變的菩提心,這堅定不移的菩提心,就是道場了。換言之:最接近你的地方──你的內心世界──就是你的道場。不要盲目向外尋求一個理想的道場。
西方有句諺語:「滾動的石頭長不到青苔(A rolling stone gathers no moss)。」你不斷地收集佛教的書籍,或接觸眾多佛教網絡,東翻翻,西看看。昨日參加念佛,今天學密咒,明天學禪定。香港交通很方便,學佛修行的因緣又多,不少人喜歡跑道場的:上午跑這道場拜懺,中午跑那個道場午齋,晚上又跑到另一個道場去坐禪,一天跑三個地方。有些人去這個甲道場,乙道場,甲乙丙丁,跑幾個道場都有的。這樣心散,怎能安定下來學習佛法呢?大家千萬不要誤會我的意思,不是叫你不去道場,是要你將心安定下來,不應四處跑,浪費了時間。你不能寧靜下來修心,到哪裏去找道場都是沒有用的。若你既能修心,又能支持所有的道場,那是好事!
唐朝有位無盡藏比丘尼,她認為自己師父創立的道場不能令她開悟,要到外面找一個理想的道場。她尋尋覓覓了很多年,到處參學佛法,還是覺得在修行上沒有進展,最後決定回到自己師父的家廟。當她走過家廟前庭的梅花叢林時,驀然聞到梅花的清香,瞬時開悟了!從心底湧出了一首詩偈:
「終日尋春不見春,芒鞋踏破嶺頭雲;
歸來偶過梅花下,春在枝頭已十分。」
古人說「尋春」是比喻行者要找尋開悟處(道場),偈語「春在枝頭已十分」,意思是指原來春天就在自己的心內(道場),不用好高騖遠,四處尋覓了。當你心無旁鶩,精進地修學佛法時(例如禪坐、念佛、拜懺,或實踐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般若等),你真正的道場出現了。
另有一位慈受懷深禪師的詩偈:「靈光一點甚分明,何必青山尋達摩。」這「靈光一點」就是指你的內心,這一點甚分明,是你修行的道場。「何必青山尋達摩?」到處去找達摩祖師,怎樣都找不到。當你發心修行時,他就會出現在你心中!
明朝末年有一位通問禪師作了一首偈:
「如今無處覓深山,但得心閒即閉關;
吳越不分煙水路,醉人秋色月初圓。」
意思是:有些人說要找道場來閉關,「如今無處覓深山,但得心閒即閉關」,你當下修心就是閉關,不用去找地方閉關的。「吳越不分煙水路」,吳越代表南北;「醉人秋色月初圓」,不論你去南方或去北方,到處秋天明朗的月色,都是一樣的,並不是自己故鄉的月亮不夠圓。「醉人秋色月初圓」,醉人的秋色就在你的心內,這就是你要閉關的道場了。現今社會很難找到一處真正靜修性靈的清淨地,只要放下心靈包袱,悠閒自在,以正知正見觀照自己的六根(眼耳鼻舌身意),不令執着六塵(色聲香味觸法),就算身在聲色之中,內心一樣清淨。
「道埸」兩字講多了,現在歸納來說:即心是道場,當下你這個自己的心就是道場,所以不要向外尋覓了。換言之:當你一直向外求財、求名、求利、求婚姻、求事業、乃至求一切物欲享樂時,你「心的道場」已經迷失了方向。大家要善用自己的心識去修學佛法,其目的是要從世間的痛苦、煩惱中解脫出來,活出身心清淨,利樂眾生,廣結善緣的人生。將來能超越三界六道輪迴,不再浮沉於生死苦海,達到究竟圓滿的覺悟。
皈依三寶第一
《梁皇寶懺》共十卷四十品,我們現在從第一品說起:《皈依三寶第一》。
大家有否皈依三寶?如果你信佛而不皈依三寶,即是還未開始踏進佛門的第一步。你要了解佛法,先要皈依三寶。佛、法、僧謂之三寶,皈依三寶之後還要受戒。有些人信佛十幾年都沒有皈依、也沒有受戒,這是不理智的。譬如你想入大學讀書,但你不願意辦理註冊手續成為正式學生,只想隨意做旁聽生,有空就上課,無空即缺課,不用交功課,亦不需要考試,那樣你的學習態度就不會嚴謹。皈依三寶,要經過莊重嚴肅的儀規,是令行者發四宏誓願,銘記於心的法門,是信佛、學佛、受戒的基礎。往上還要受持五戒、八戒、十戒、比丘比丘尼戒、菩薩戒。一切戒律皆以皈依三寶為根本。
不少人認為皈依和受戒都是儀規上的執着。他們說:「信佛只要心善就可以啦!何必一定要皈依和受戒那麼着重儀式,給自己添上那麼多束縛呢!」其實皈依與受戒有二重深遠的意義,是「心善」所缺乏的。《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疏濟緣記》說:「戒(包括皈依三寶)有二義:一有本期誓,二徧該生境。餘善反之,故不名戒。」。
(一)有本期誓(即心願力強)
皈依與受戒含有無盡的願力,例如三皈依和五戒都是盡形壽(for life time)受持的。八關齋戒,可以是一日一夜或某日某夜受持。即是說,在某期時間內,你必須發願守戒(如不殺生、不偷盜、不邪淫等等)。你必須謹記在某一段時間(或盡形壽)來警覺自己不能犯錯;你會牢記於心這「度眾生、斷煩惱、學法門、成佛道」的誓願;你會有明確的目標。但僅存行善的心態而不皈依受戒者則不同:他沒有願力的攝持,善事可以做,亦可以不做,沒有期限規定,容易放逸,不會繫念於心。
(二)徧該生境(即對象廣大)
當你行善時,你只面對現前的境界而行善,但皈依、持戒則不同,面對十方法界有情、無情眾生,現前、將來都要行善。這對象的「量」與「時」都是廣大無盡的。一般的修善,第一是沒有期限與願力(心力不強),第二是所緣境狹小,比不上皈依持戒的力量強大。
皈依三寶的重要性已講過,現在解釋其意義。三寶乃佛(梵語:Buddha)、法(梵語:Dharma)、僧(梵語:Sangha),有化相三寶、住持三寶、自性三寶。
1. 化相三寶
「佛」寶是什麼?二千六百多年前,印度迦毘羅衛城悉達多太子出家學道,經過多年的苦行,在菩提樹下證悟無上正等正覺,世稱為釋迦牟尼佛(梵語:Sakyamuni Buddha),簡稱佛陀。後來,佛陀到鹿野苑為憍陳如等五比丘說四聖諦法,由化度五比丘開始,一生說法四十九年,演說無量妙法,廣度無量眾生,一直到最後入無餘涅槃,這種種示現,稱為化相佛寶。
「法」寶是什麼?佛陀在不同時期,演說所有的教法,包括四聖諦、八正道、十二因緣、三十七道品等等,都是法寶。中國佛教將佛陀的教法分為五時:「華嚴最初三七日,阿含十二方等八,二十二年般若談,法華涅槃共八載。」如要把五時說教解釋得清楚,在這裏就不夠時間,大家要再去追尋它的義理,努力學習。這些浩瀚如海的佛法稱為化相法寶。
「僧」寶是什麼?當時跟隨佛陀出家的凡聖弟子們,就是化相僧寶,包括凡僧和聖僧(聲聞、緣覺、菩薩)。我們普通的出家人是凡僧,所有開悟的菩薩都是聖僧,如觀世音菩薩、文殊師利菩薩、大勢至菩薩、普賢菩薩、地藏菩薩,都屬於聖僧。這是別相三寶的粗略解釋。
2. 住持三寶
釋迦牟尼佛入滅之後,已經不生存在世界上,弟子們仰慕、思念佛陀,就將佛陀的莊嚴法相,以金、銀、銅、石、泥、木等材料雕塑成像,並建造佛塔,以供世人敬奉。後來所有這些代代相傳的新舊佛像、佛塔,都是住持三寶的佛寶。
法寶即是三藏十二部經典,包括經、律、論,和古今高僧大德的佛教著述。凡此種種依佛法真理而修持,可證「無上正等正覺」的文字般若,即是住持法寶。
一切依佛法如實修行的出家沙門,其中包括比丘與比丘尼,皆稱為僧寶。根據南山《四分律》,比丘受持二百五十戒;比丘尼受持三百四十八戒。這些僧眾,皆剃頭染衣,受過三壇大戒,嚴持戒行,具足律儀,參研佛法,心常繫念「斷惡、修善、度眾生、成佛道」,所以僧人若能如實修行佛法者,才算是住持僧寶啊!
3. 自性三寶
這是從理性的角度來看三寶,亦名一體三寶。
我們存在的心識,本來清淨,自性涅槃。這湛然空寂,非空非有,靈明覺知,清淨無染的心識,這就是自性佛寶,亦是我們的本覺。
一切眾生,其自性本來具足無量妙德之相,如大悲、大願、大聖、大慈等無量法門。這自性自利利他,從來不離清淨本覺,是為一體,又名自性法寶。
僧是什麼?僧是代表「用」,這心識有無量的妙用,能利樂一切眾生,雖妙用無量,但從來不離清淨本性,等同於本覺,是為一體三寶,又稱自性僧寶。
《梁皇寶懺》第一品就是皈依三寶,可見皈依三寶的重要性。我這樣解釋佛、法、僧三寶,有礙於時間所限,只是淺談而已,若有不盡之處,希望大家要繼續追尋它深層的義理。
學佛之信心
佛法大海,惟信能入,寶懺的第一品「皈依三寶」是建立在「信」的基礎上的。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說:「信為道源功德母,長養一切諸善根。」可見信的重要性。但不少信眾的信心不夠堅定,內心對佛法常生疑惑。今天遇到順境,覺得學佛好;明天經歷逆緣,又覺得學佛不好。這種信仰,名為「疑信」。
斷疑生信
寶懺的第二品是「斷疑」,因為斷疑才能生起堅定的信心。「疑」是眾生六種根本煩惱之一。疑者,懷疑不信,對佛教的真理,如四聖諦、八正道、三十七助道品,乃至經律論所闡述的義理,都不能誠信無疑,反而滋生邪見,杜塞善行,造出種種惡業。
初信佛而皈依三寶者,由於所知佛理尚淺,不明「三世因果報應」之理,每見放生者,應得長壽反而短命;屠殺之人,應報短命反而長壽;清廉之士,應招富饒反而貧窮;貪盜之人,應見拮据反而豐足,便對佛所說的因果報應之理生起疑惑。其實,因果涉及三世:過去世、現在世、未來世。今生行善而未得善報,是因為前世所作的惡因,今生時機成熟,先受惡果;而今生所作的善因,待後世因緣成熟,才獲善報,所以「因果報應」,是不能只看一時的,因為業報有現生成熟、來生成熟和後生成熟三種時期,而業緣亦有強弱不同的勢力。譬如一粒瓜種和一粒桃種同時下土,瓜種當年就可以結果,而桃種則須三至四年之後才能結果;這是由於主因有時間的遲早不同,助緣(如水分、陽光、肥料、氣候、人工)有勢力的強弱不等。這是由於「因」與「緣」的時間與空間的差別,切勿誤解因果之理而對佛法失去信心。
怎樣才能徹底地「斷疑生信」呢?信心必須建立在自己正確的知見上,才能打好信念的基礎,而且信心應該是漸進,越來越堅固的。初信者修學佛法有三大次第:聞思修。「聞」是聽聞佛法,包括研讀佛典、聽講經說法等,由此認識佛法,可得「聞慧」。次則由「聞」而「思」,對所聞的佛法加以思惟理解,由此可得「思慧」。次則依「思慧」而修行,即是將自己所認識的佛法,應用實踐在日常生活中,遂由切實的修行而產生「修慧」,以「修慧」斷盡煩惱,證得道果。由聞而思,由思而修,由修而證,就是修學的通途。在這裏還要強調一點:「聞思修」是學佛的次第,但學佛的科目是「戒定慧」。守戒使你防非止惡;修定令你息慮妄心;發慧助你破惑證真,成就無上正等正覺!
當你有「聞慧」時,初步信心就應該成立起來了。這時就應該把初步的信心打好基礎:發心皈依三寶,確立了修學佛法的目標。皈依佛是要覺悟真理,超脫生死苦惱;皈依法是要了解真理正見,實踐成佛之道;皈依僧是要防非止惡,使身心清淨。在皈依三寶的儀規中,你已經發了四弘誓願:「度眾生、斷煩惱、學法門、成佛道。」建立了成佛的方向,再加以努力學習佛法,信心就漸漸強化了。
當你有「思慧」時,你的般若智(梵語: prajna 英譯: direct insight into the truth taught by the Buddha, as a faculty required to attain enlightenment.)會從「文字般若」(conceptual wisdom)躍升到「觀照般若」(introspection wisdom)。這時你會發心受戒持戒(五戒、八關齋戒、菩薩戒、比丘比丘尼戒等)內心建立「戒體」,信心就越來越堅固。當你有「修慧」時,你的信心已經發展成為堅固如金剛,強大如須彌的基礎。由此可知:「斷疑生信」,是從精進勇猛,努力學習佛法產生的。
「聞」與「思」所產生的智慧,是文字概念(文字般若)與觀感思惟(觀照般若),必須通過「修」行才能證悟「實相般若」。「實相般若」才是真智慧啊!我想同大家講一個真實的故事:
能說不能行,不是真智慧
天台宗倓虛法師建哈爾濱極樂寺時,一天,有一位修無法師來向他頂禮說:「方丈和尚,我請求在此掛單,我願意發心專侍候病人。」
這位修無法師是營口人,出家前是泥水匠,生活坎坷,覺世間苦而出家。倓虛法師答應讓他掛單,但他住了十多天就說要走了。
倓虛法師說:「你來時說要侍候病人,現在這麼快又要走!」
他說:「我要往生了,請和尚慈悲為我預備柴木,作死後荼毗之用。」
倓虛法師說:「你要往生?何時走?」
他說:「方丈和尚,十日內我會走的。」
誰知第二天他又來說:「方丈和尚,我還是明天走了,請你為我準備一個房間,找幾位居士蓮友或者法師為我念佛送往生。」
倓虛和尚說:「好,為你準備。」並分配了幾位法師和蓮友為他念佛。當時他沒有生病,就在房間內結跏趺坐。一位助念的法師說:「往生請留幾句法語!」
修無法師說:「我沒讀過書,生性笨,一生做苦工,留不到法偈。但有一句說話想和大家說:就是能說不能行,不是真智慧。」說完之後,盤坐着氣斷了。
雖然修無法師沒有讀過書,也能留下「能說不能行,不是真智慧」這句法偈。他是一位泥水匠,不認識字,預知時至,無疾而終。當然他以前也是精進念佛的。你若天天在文字般若裏面鑽研,嘴巴說要開悟,只看經論,卻不修行,只是說食數寶而已。相比這些不懂文字的人,一句「阿彌陀佛」念到底,就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誰是有真智慧呢?那你還用懷疑西方極樂世界嗎?
斷疑生信
有信佛者懷疑說:「我信佛已經好幾年了,經常參加誦經、拜懺、放焰口等法會,也偶然持素,隨緣參加放生、義工等善事,應該得到好的果報,為什麼我的生活還沒有什麼改善,仍然是那麼坎坷,真的有因果報應嗎?菩薩理應加庇我……善有善報才對啊!」大家不要懷疑因果法則。須知因果報應是自然的規律,沒有差舛的;只是我們眾生業行不純,身口意三業時善時惡而不自知,所以果報有精有粗、有遲有早的種種差別。
古德云:「勇猛心易發,長遠心難持。」不少信佛者缺乏信心,開始學佛時熱忱十足,但後來遇到逆境或煩惱,就埋怨好人無好報、因果脫節、菩薩不靈。這現象多由於初信時,自己所建立的知見不正確,為貪求順境、善報、神力、庇護,甚至名聞利養而信佛,所以一旦逆境出現,就失卻信心。學佛的目的是什麼?是單為了自己現世要活得更快樂嗎?是求財、求名、求利、求長壽、求健康、求婚姻、求事業嗎?其實,學佛是為了解脫世間的痛苦、煩惱,達到究竟常樂的終極理想。
起心動念皆有因果
學佛是生命意義的探索與尋求超越生死的大自在解脫,包括了現在與將來兩個層面:現在要從煩惱痛苦中解脫出來,活出身心清淨,利樂眾生,廣結善緣的人生;將來能超越三界六道輪迴,不再浮沉於生死苦海,達到究竟圓滿的覺悟。要達到此目的,必須將「心」改善,使「心」趨向「清淨圓滿」的體性。我想同大家講一則《俞淨意公遇灶神記》的個案。這故事是明朝羅禎所著,編訂在《了凡四訓》內,是明朝民間流傳甚廣的善書。
明朝有一位叫俞淨意公的學佛人,經常參加誦經、拜懺、禪修的法會,亦有茹素、放生、在佛堂當義工等事,但是他的命運一直坎坷,窮困潦倒,兒子走失,妻子哭盲。於是他不但對佛法失掉信心,還懷疑佛法所解釋的因果律不公平,沒有兌現應得之果報。他忿忿不平,於是每年在除夕,在拜謝灶神日,寫了一篇疏文向天焚燒,哭訴天界不公。如是者經過數年,後來其家灶神爺就化作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來度化他,指出他信佛的意識常懷疑惑,而且作善事時,皆不是發自內心的,所作修行多流於虛偽的形式,表面看似虔誠,而內心實是貪圖名聞善報。
灶神教訓他說(白話翻譯):「我知道你家的事情已經很久了,你學佛缺乏正知正見,信心充滿疑惑,而且意念為惡太重,做事光圖虛名……雖然信佛做善事,但所做的善行不是發自內心的。每月放生,你只是因人成事而已,其實內心一點都沒有生起慈悲的念頭。況且你在家中還在吃葷肉蝦蟹之類,雖已受戒,尚有殺生行為……再說你犯了不少口過。你能言善辯、強詞奪理,大家與你交談,常常被你折服。你當時話一出口,心裏也知道傷人太深,但因為朋友們熟慣了,隨意取笑,不能禁止。語言中往往觸怒鬼神。你還以為自己寬厚忍讓,你這是自欺欺人啊!你邪淫之事雖無實際行為,但你見到人家的美貌女子,一定會久久凝視,心馳神往,不能自已,只是沒有機會去接近罷了。如有機會能不行淫嗎?還說自己一輩子不近邪色,可以面對天地鬼神,真是妄想呀!這是五戒中的不邪淫戒……尚且如此,何況其餘方面。」
這灶神有神通,能知別人的起心動念。他勸諫俞公說:「你每年所焚告的文疏,其實我都代你恭呈上天,天帝命令日遊使者來觀察你的善惡,幾年之中沒有一件善事可記。反而在你獨處之時,我經常見到你生起貪念、淫念、嫉妒念、急功近利的念頭;自以為是、輕慢別人的念頭;留戀往昔、貪求將來的念頭;報恩復仇的念頭,不可勝數。這些種種惡念被天神記錄得太多了。你躲避災禍還來不及,還怎麼能祈求福報呢?」
俞淨意公聽從了灶神的教誨,從此對佛法堅定不疑,決心改過,以後真誠為善,勤修淨業,再不抱怨。過了三年,家境漸漸好起來,早年走失的兒子也得以找回。從此豁達,歸隱鄉間,子孫顯貴。
重罪轉輕
有些虔誠學佛多年的居士,他們天天念佛、誦經、拜佛、持咒的自修功課沒有間斷,而且經常做放生、扶貧、助學等善事,但當他們遇到逆境,內心產生煩惱時,往往懷疑:「是否佛菩薩不靈、因果報應不真、自己的誠心不夠呢?」這是疑惑中的疑師、疑法、疑自,是由於缺乏信心與正見所引起的。其實他們的善行,在冥冥之中已經產生了感應,不過可能往昔所做的罪障頗重,現在已經重罪轉輕,但他未察覺而已!
《金剛經》云:「若有人讀誦此經,為人輕賤,是人先世罪業,應墮惡道,以今世人輕賤故,先世罪業即為銷滅,當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」我們從無量劫以來所造的罪業很重,現世真正發心努力修學佛法,虔誠讀誦佛經,還遭遇到逆境(如受人糟蹋、被人輕賤),這罪報現在就體現了、報銷了。這「為人輕賤」就是抵消本來應受的嚴重果報,換言之,就是重罪輕受,所以現時的逆境不一定是壞事,可能已抵消了重罪啊!
唐朝玄奘大師圓寂的時候,身稍有病患,某大德問他:「您老人家嚴持戒律,精進修行,一生翻譯了那麼多經典,有這樣大的功德,為什麼往生的時候還會生病?」玄奘大師說:「那是無量劫以來的罪障啊!在這最後的病痛中安然忍受,所有罪障都消除了。」這就是佛法裏頭常講的「重罪輕報」!
懺悔的意義與方法
懺悔是對自己從前所造過的惡業,表示慚愧,請求諒解,並發誓今後永不再犯。《慈悲三昧水懺》言:「罪無自性,無有實相,從因緣生,顛倒而有。既從因緣而生。亦從因緣而滅。」此處所說「因緣」,是指「業因」與「果報」的關係。我們平時造作種種惡業〔註〕後,這些惡業會隨着各種因緣(情況)成長。倘若不及時懺悔改正,就譬如種子漸漸萌芽,乃至開花結果,必將成為極大的惡報,遭受無量痛苦。若能於種子未萌芽結果時,即生慚愧心,發露懺悔,誓不再犯,並改惡行善;那麼惡業種子就會變得羸弱,甚或枯萎(即重罪輕受)。所以懺悔是修行中不可缺少的功課。
懺悔是重罪轉輕的助緣。《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》說:「一切業皆可轉改,乃至無間業亦可令轉。」懺悔可以轉化惡果,改善命運!
釋迦牟尼佛在世時,印度有一國王名阿闍世。他篡位奪權,殺害父皇,犯了殺親逆罪。後來他感到非常慚愧,向佛陀發露懺悔,從此改惡行善。由於他殺父的罪業極大,死後還要墮落無間地獄受苦。但他受苦的時間很短,是「拍球地獄」之苦,如拍球般,一落地即反彈而出,這就是至誠懺悔的力量,使「重罪輕受」!
懺悔的方法
佛法中有多種懺悔法門,但從總相來說,有事懺和理懺。
事懺之中又分作法懺和取相懺。
(一)作法懺:在諸佛菩薩聖像前,致誠求哀懺悔,懺者身作禮拜,口要唱念,意念思維,即是要「身口意」三業依照佛法儀軌,陳述自己所犯的罪過,並發誓永不再犯。這是作法懺:如〈梁皇寶懺〉、〈慈悲三昧水懺〉、〈地藏懺〉、〈八十八佛禮懺法門〉、〈百佛名懺法〉、〈藥師懺〉等。
(二)取相懺:其中包括五項重點:
- 請聖明證:即是至誠祈請佛菩薩(或你的本尊,如地藏菩薩或觀音菩薩)為你的懺悔作「大證明功德主」(即見證者)。
- 發露罪相:即預先寫好你的懺悔發願文,文中必須盡述你所犯的罪行。
- 立定誓願:「懺」是披陳從前所犯的罪行,誓願將來永不再犯,並發四弘誓願(度眾生、斷眾惡、學法門、成佛道)。
- 讀誦禮拜:身作禮拜,口誦聖號,意念堅決,以表懇切至誠之心。
- 如教明證:當你懺悔得很誠心時,會在夢中或現前見佛來摩頂,或夢中口吐黑物、見花、見光等諸瑞相;那樣你的罪業就會漸漸消滅,如經教中所說作為證明,即是說:從你自己感受(夢中或現前)的好相與否來證明並判定你的罪障是不是消除了。
理懺:理懺不是形式上的儀軌,懺者在「戒定慧」(持戒、修定、發慧)的薰陶下,依據經典教理,修習止觀,觀照罪相。觀想諸法緣起性空,罪性亦空,觀罪性空,了不可得,內離於相,外離於塵,根塵相離,生滅心滅,生滅既滅,罪障亦滅。《華嚴經》說:「罪從心起將心懺,心若滅時罪亦亡,心滅罪亡兩俱空,是則名為真懺悔。」一切罪業,皆從心念所生,能了達心性本空,罪福無相,一切法亦皆空寂,罪相亦滅,這是「實相懺」,是真正的懺悔。但這種懺法,較適合於上根利智的修行人。我們是根器淺薄者,定慧不足,持戒尚精嚴,甚難作觀成懺。
我們是具縛凡夫,從無始以來所作罪業無量無邊,必須以懺悔法門來糾正過失。一切罪行皆從心識而生,所以我們要時常警剔自己的起心動念。當人性缺乏了定力與智慧,又沒有戒律的規範,就會造出極殘酷的罪行,將來會遭受極其痛苦的果報。我想講一個關於武則天的歷史故事,讓大家從中有所啓發,要時常警剔自己的起心動念,不要被「貪嗔嫉妒」的情緒牽纏而造作
惡業。
唐太宗時,武則天十四歲被選入宮延為才女,專為皇上皇后整理衣被床鋪。當時的太子叫李治,是後來的唐高宗。李治和武則天都是十四、五歲相若年齡,二人重會便相戀起來。當唐太宗駕崩,按唐朝規矩,所有後宮的女眾,包括才女等,都要剃度出家為尼。武則天被迫出家。唐高宗李治繼位,他有皇后王氏和其他妃嬪,其中王氏和淑妃最獲皇帝的寵幸,於是兩人爭竉。王氏以前很喜歡武則天,便設法找人施計令武則天還俗,讓她來聯手對付淑妃,故此武則天得以還俗。武則天擅弄權謀,性巧慧而易妒忌,未幾就把淑妃鬥垮了。
高宗寵幸武則天,並封她為妃。她喜歡權力,後來連皇后也被她鬥垮,還把皇后和淑妃鎖在監牢。牢內沒有窗戶,見不到陽光,只開一個小洞,點一支蠟燭,每天送飯給兩人吃。如是者囚禁了兩、三年,被打入冷宮後還受此苦,很是悲慘!
一日,唐高宗懷念皇后和淑妃,便去探訪她們,二人立即要求皇上救她們逃出牢獄,不計較名份,只希望自由。唐高宗將此事銘記於心,準備向武則天說。誰知有人早已報訊,說皇上見過她們,武則天大怒,將二人各打一百大板,還把她們雙手雙足斬斷,放在酒甕中,用酒來浸着坐牢,這叫「醉骨之刑」。
皇后和淑妃醉骨而死,淑妃死前發了一個毒誓:「願生生世世我為貓,阿武為鼠,時常咬斷其喉。」她發毒誓生生世世要咬斷武則天的喉嚨,所以武氏下令在皇宮內不准養猫。
為何人的生命這麼坎坷?皆因前生和今世所作業行,充滿貪嗔嫉妒、愚癡邪見,像武則天這樣殘害異己,將來必會遭受極苦之報。
希望大家勤修懺悔法門,以為常課,必會滅罪增福。
﹝註﹞:從身口意所造出的惡業:(一)身:殺生、偷盜、邪淫;(二)口:妄語、惡口、綺語、兩舌;(三)意:貪欲、嗔恚、愚癡。
應怎樣發菩提心?
《梁皇寶懺》內文有四十品,已經講完「歸依三寶品第一」、「斷疑品第二」、「懺悔品第三」,現在開始講「發菩提心品第四」。何謂「發菩提心」呢?
發菩提心
「發」即是生起,含有肯定、堅決的意思;「菩提」,是古印度的梵語Bodhi的音譯,意譯成漢文為「覺」;「心」,梵語citta,即意識,所以發菩提心即是立下堅定的心,要證悟「無上正等正覺」〔註一〕。這覺悟能使我們解脫世間的痛苦與煩惱,達到究竟常樂的終極理想;讓我們在修行證覺中,尋求生命的真理與超越生死的大自在解脫,包括了現在與將來兩個層面:
一. 現在要從煩惱痛苦中解脫出來,活出身心清淨,利樂眾生,廣結善緣的人生;
二. 將來能超越三界六道輪迴,不再沉淪於生死苦海,達到究竟圓滿的覺悟。
若要達到這覺悟,必須先發菩提心,立下誓願要修行證覺,所以發菩提心是修行的第一步。《華嚴經》云:「菩提心出生一切諸菩薩行,十方三世諸如來,皆從菩提心而出生故……菩提心是善中之王,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故。」
辨別菩提心的標準
我們應該用什麼心態去發菩提心呢?怎樣審察自己所發的菩提心是否正確呢?清代高僧,淨土宗第十一代祖師,省庵大師在他的《勸發菩提心文》說:
「常聞入道要門,發心為首;修行急務,立願居先。願立,則眾生可度;心發,則佛道堪成……(發心)之標準,其相有八:所謂邪、正、真、偽、大、小、偏、圓是也。」這八種心態是相對的:邪對正,真對偽,大對小,偏對圓。
邪:「世有行人,一向修行,不究自心,但知外務,或求利養,或好名聞,或貪現世欲樂,或望未來果報。如是發心,名之為邪。」如果你發心學佛,只是為了求福、求財、求名利、求長壽、求美好婚姻、職業等世間法,不是為了修心證覺,成就佛道的,那你這樣發心,就不是正,而是邪。
正:「發心修行,唯為生死,為菩提,如是發心,名之為正。」如果你發菩提心修學佛法,是為了脫離三界六道輪迴的生死苦海,證悟無上正等正覺。立下誓願:眾生無邊誓願度,煩惱無盡誓願斷,法門無量誓願學,佛道無上誓願成。這是純一無染的正知見。
真:「念念上求佛道,心心下化眾生。聞佛道長遠,不生退怯;觀眾生難度,不生厭倦。如登萬仞之山,必窮其頂;如上九層之塔,必造其顛。如是發心,名之為真。」這度眾生、成佛道之心,雖然在修行中會遭遇重重障礙,但內心堅定不屈,永不退怯,不生厭倦。這就是真心。
偽:「有罪不懺,有過不除,內濁外清,始勤終怠。雖有好心,多為名利之所夾雜;雖有善法,復為罪業之所染污。如是發心,名之為偽。」這類學佛者的修行較懈怠,對戒律不能認真守持。由於不重視「止觀」的修習,「定」與「慧」的力量微薄,所以他們所作的善行,多有名利之私心夾雜而不自知。這是外表看似修行,內心實在懶散的虛偽行為。
大:「眾生界盡,我願方盡;菩提道成,我願方成。如是發心,名之為大。」這大心猶如普賢菩薩的大願:普賢菩薩所發的十大願王〔註二〕,在每一願的回向語中都強調說:「虛空界盡,我(願)乃盡,以虛空界不可盡故,我此(願)無有窮盡。如此乃至眾生界盡,眾生業盡,眾生煩惱盡,我(願)乃盡。而眾生界,乃至煩惱無有盡故,我此願無有窮盡。念念相續,無有間斷,身語意業,無有疲厭。」這是廣大無盡的菩提心。可能有人問:我們是初學佛者,應該發這樣大的心嗎?這是否好高騖遠,不切實際?高僧大德們常常開示說:學佛應該發大心。徹悟禪師云:「大心不發,則外不能感通諸佛,內不能契合本性;上不能圓成佛道,下不能廣利群生。」就以世俗事業來說,尚須定立目標,才能引導行者前進,學佛是世出世間的功業,是上求佛道,下化眾生的終極理想目標,當然是崇高偉大的。
小:「觀三界如牢獄,視生死如怨家,但期自度,不欲度人,如是發心,名之為小。」凡是只願自度,不願度人,就不是行菩薩道者,因其心量狹小,沒有大慈大悲的度生精神。
邪、正、真、偽、大、小都比較容易理解,因為這些都是世間凡夫的心願,但偏、圓是出世間聖者的心願,比較深奧難理解。偏與圓是什麼意思呢?
偏:「若於心外,見有眾生,及以佛道,願度願成,功勛不忘,知見不泯。如是發心,名之為偏。」菩薩發菩提心,修行六度波羅密: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般若。基本上有兩種菩薩:權教菩薩、實教菩薩。權教菩薩修行六度時,他們的心態是有眾生可度,有戒可持,有定慧可修,並不是「能所」〔註三〕空寂,還有「能修之人,所修之法」的執着,換言之:權教菩薩認為心外還有眾生,心外還有法。實教菩薩的修行比權教菩薩更高深,不但破了我執,還破了法執,但是因為尚執着空見,仍然是不徹底(即不了義)。從圓滿正覺的角度來看,這還是偏,但他們已經是聖人了。
圓:「若知自性是眾生,故願度脫;自性是佛道,故願成就。不見一法,離心別有;以虛空之心,發虛空之願,行虛空之行,證虛空之果,亦無虛空之相可得。如是發心,名之為圓。」權教的菩薩是我空法有,實教的菩薩已經沒有法執,但這「我空法空」尚不是徹底清淨。「圓」是佛的境界:破小乘的我執,破菩薩的空執,不但「我空」、「法空」,連空也要空掉,是名「空空」,是超越「我空法空」的中道第一義諦,這就是圓。
總括來說,發菩提心有八個標準:邪、正、真、偽、大、小、偏、圓。這八個標準你必須認識,並對於自己所發的菩提心加以審察,要辨別什麼是邪?什麼是正?什麼是真、偽、大、小、偏、圓?你知道了,在發心與修行上,就可以有所取捨:捨邪、捨偽、捨小、捨偏;取正、取真、取大、取圓,你的發心是正還是邪呢?你撫心自問,如果兩樣都要:我想求長壽、求富貴、求名利,樣樣都要,我又要脫離輪迴生死的苦惱,要證覺成佛,那你便有邪又有正,不是純粹的正。 如果你所發的菩提心只是邪、偽、小(更遑論偏與圓兩種聖者的菩提心),那你必須加以糾正了!
註一:「覺」的全名為「無上正等正覺」,梵文: Anuttara-samyak-sambuddhi,音譯為「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」,是指佛教修行上的最高覺悟、最高涅槃境界,證得者即等同於成佛。
註二:普賢菩薩十大願王,詳述於《大方廣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》:
一者、禮敬諸佛。二者、稱讚如來。三者、廣修供養。四者、懺悔業障。五者、隨喜功德。六者、請轉法輪。七者、請佛住世。八者、常隨佛學。九者、恆順眾生。十者、普皆回向。
註三:「能」指主體,「所」指客體。能認知者為心識,所認知者是外境。 兩者都是唯心所現,沒有真實體性,不但外境是虛假不實,連心識也本自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