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鐘響起,一位長頭髮的女士站在門外,她年約五十歲,帶着羞澀的笑容步入中心,除下高跟鞋後,個子顯得格外細小,她叫Amanda。
Amanda的丈夫是一名好好先生,兒子剛剛大學畢業,在別人眼中,愛美的Amanda是一位幸福小女人。直到去年耶誕節前夕,丈夫的手機彈出了一個訊息,Amanda發現了丈夫有外遇,Amanda認識那位第三者,那人就是丈夫公司裏一位已婚的女同事,後來丈夫還邀請她們夫婦來家中慶祝耶誕節,兩對夫婦在餐桌上「共度佳節」。Amanda無奈地說:「我看見老公坐在那個女人對面,他的手在夾着蛋糕給我,眼角卻望着那個女人,見到他二人在交換微笑,我卻要裝作若無其事,那是我吃過最酸、最苦的蛋糕。」我皺起眉頭問:「難道你不憤怒嗎?」 Amanda說:「有一次,我終於忍不住問老公,沒想到他如此坦白……」這時Amanda的淚水開始溶化了眼線,繼續說:「他說對着我已經沒有感情,叫我不要再迫他做決定。但是,他一直都很愛錫我,對我很呵護照顧,怎會是沒感情呢?難道他一直騙我嗎?他怎會這麼絕情?」我問她:「你想丈夫怎樣?」Amanda說:「我覺得他只是一時被狐狸精迷惑,待他清醒後便會回來。」我再問她:「你想一直等?」Amanda說:「是啊,我不會離婚的,嚴格來說,我們十幾年前已經離婚了。」我瞪大眼睛說:「什麼?」Amanda天真地回答:「十幾年前老公說要申請房屋,便叫我簽字離婚,他說這樣會比較容易獲批准,我多年來一直很信任他,而且他做投資的,所以我把全部收入都交給他去管,從來沒有懷疑他,也沒有留任何私房錢,難道他一直在騙我?沒可能的,明明他對我很好,我接受不到自己在婚姻裏被騙足二十年。」
我沒有說話,沉默就是我的回應。
下一次見面,Amanda說:「老公沒有改變,他仍然與那個女人一起,有時候還不回家睡。」Amanda提起聲線:「我仍然盡力做好妻子的角色,會煮好飯給老公,期待老公回頭。最近老公生日,我為他做了蛋糕,我跪在地上懇求他吃一口,但他沒看一眼,轉身就走了,我哭到崩潰。」我越聽越不耐煩,努力按奈着一巴掌摑醒Amanda的衝動,保持着深呼吸,然後了解Amanda執着背後的原因。
我請Amanda回憶這些想法的起源,每聯想到一個對自己有影響力的人物或情境,便挑選一件道具放在茶几上。Amanda說她生於60年代香港,那時候的世界很簡單,父母兄弟姐妹亦很保護Amanda,媽媽告訴Amanda:「女人最終要有歸宿,再獨立的女人也渴望有丈夫和一個家。」「女人要嫁夫隨夫,你的爸爸也曾經在出面有外遇,幸福是忍出來的。」鄰居告訴Amanda:「整個世界都是一雙一對,女人不可能沒有丈夫。」童話告訴Amanda:「每個女人都是公主,王子總是會出現。」
我指着放滿道具的茶几問:「你看到什麼?」
Amanda瞬間變得激動:「原來世界沒童話!」然後失聲痛哭:「一切都是自己編造的幻想!」(裝睡公主.上)
輔導員如是觀
「真相」裏的「相」,是一種概念,是客觀的認知,是人與人之間共通的符號。當在「相」加上「心」字,就是「想」,即是人的精神活動,人在心裏運用各種概念建立了主觀的世界,因此面對同一件事、同一段關係,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,這便是人的「我見」。當真相與人的主觀世界有着天淵之別,真相便是殘酷的、赤裸的、血淋淋的,有時人不是不知道真相,只是不願承認,因為只要不去承認,就無須面對,可以繼續留在顛倒卻安全的夢想裏。學佛,便是學習把真相和主觀世界拉近一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