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 年 11 月 21 日,
《 温暖人間 》採訪隊遠赴海拔 3,700 多米的青海囊謙,
參與一個非常盛大殊勝的祈願世界和平法會,
八千多位僧人和二十多萬民眾從各地趕來參加,場面震撼。
這個法會的發起人是公雅寺的巴金仁波切。
我們難得機會,在藍天白雲的高山雪域,專訪巴金仁波切。
巴金仁波切簡史
1968 年仁波切出生於青海囊謙的長西村,一條離大法會約五公里遠的小村落,有趣的是仁波切的出生月日已無從確考,就連他媽媽也忘記了。
家中兄弟姐妹共九人,其中五個出家,他排行第二。父親經營小本生意,是個大善人。母親對父親永遠千依百順,支持丈夫任何決定,夫妻倆的「感情特別好」。
和那時代的小朋友一樣,小時候的巴金仁波切不曾接觸過學校的正規教育,因為那年代沒有學校。父母親只教 曉他簡單的藏文拼音,就是這樣慢慢地長大。仁波切回憶自己的童年特別調皮,他打趣地說,可能跟他自己屬猴有關係。
13 歲那年,村裏來了位老喇嘛成為他出家的因緣。「他總是笑咪咪的,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對老喇嘛生起無法言喻的歡喜 心,相信他是個好人,乃至於我看到他吃糌粑時的手勢和動作特別好看,很想吃他捏的糌粑。我一定要跟他學習。」仁波切笑着說:「小時候的我完全沒有『出家是為了解決生死煩惱,脫離輪迴』的概念。」就是這種單純對上師桑傑丹增老仁波切 的歡喜心和希求向他學習的心,成就仁波切出家的因緣。
在藏傳佛教教派中,巴金仁波切屬噶舉派*。出家不久的日子,白天時仁波切幫忙蓋寺院,因為「那時候我們沒有寺院、沒有房子,只剩下牆。」晚上的時間就修法和認字。雖然工作很忙和累,但是仁波切很歡喜,也非常開心,因為他可以有機會跟老仁波切讀書、修法。
16歲那年,仁波切受持比丘戒,「老仁波切帶我們一行五十多個小喇嘛去見一個叫『第二個密勒日巴』的喇嘛,他是修苦行的,住在一 個高海拔的地方,受戒時天氣特別冷,我們都穿很厚的衣服,不過他卻只披着一件白色的衣服,住在一間破爛的房子裏,我們就在他那裏待了七天。」同年,巴金仁波切被大司徒仁波切認證轉世活佛,為上一世老仁波切的上師。
巴金仁波切善用幽默,淡化我的貪 心和八卦。
2013 年 11 月 25 日我們到公雅寺參觀,順便到一位閉關上師的家作客。
「這位上師喜歡談神通,如果你們想要什麼,可以跟他說」,巴金仁波切一 臉正經地說。我露出貪心的好奇問:「是真的?」仁波切回答說:「不過有時準,有時候不準。」這時手拿着火鉗,正忙着丟放牛糞取暖的閉關上師母親不客氣地說:「別相信他( 閉關上師 ), 他是個騙子!」頓時引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這是藏民的性格和倫理,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那樣輕鬆,那般愉快。
災難的啟示
2010 年玉樹發生的那場大地震奪走了許多生命,也導致很多人無家可歸。為了安撫和鼓勵災民,地震當天巴金仁波切連 夜趕到災區。抵達災區時,受災者種種的痛苦深深地觸動和震盪着仁波切。目睹受難者的痛苦,仁波切希望藉由每年舉辦大法會來消除大眾的痛苦。
眾生的共業要由共願轉。仁波切覺得大法會是個集合大家共修的機會,而共修有不可思議的力量:「積聚大眾的力量,透過大家的發心和祈求,契合諸佛菩薩悲願跟加持,祈求所有的眾生遠離痛苦,就能得到佛菩薩的感應」。
巴金仁波切謙虛地說:「舉辦法會是上師桑傑丹增老仁波切的願力,我只是學習和滿足他老人家的心願。而且,經典中說,所有的眾生都是我們多生多世以來的父母兄弟姊妹,和我們的關係密切。愛護眾生就像愛護自己的父母一樣。看到自己的父母痛苦,難道不會想去做一些消除父母痛苦的事情嗎?」這都是促使仁波切堅持舉行大法會的原因。
巴金仁波切於玉樹地震時參與賑災。
青海急速發展,發展對修行帶來負面和正面的影響。巴金仁波切認為決定影響的好壞,在於我們如何使用發展的成果。 仁波切以網絡舉例說明,沒有網絡的年代,尋找一位具德上師是不容易的,因為資訊不發達。然而,現在因網路的緣故,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哪個地方有高僧正在傳法,我們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和精力就能到達傳法的地方。此外,仁波切認為遵守戒律的規範,是修行人避免因物質條件變好,而不斷盲目地追求。
關房中的障礙
佛經將修行態度比喻成調校琴弦,琴弦不應太緊,也不要太鬆,才能彈出和妙雅音。同理,若修行精進太急,增其掉悔;精進太緩,令人懈怠。
依照傳統的訓練方式,仁波切進行三年三月又三日的關閉修行,那年他才 19 歲。可能他修 行心切,把功課拉得太緊的原故,閉關修行期間出現令他沮喪甚至絕望的狀況。
「剛開始我修四加行,四種觀想,如人身難得、世間無常、業及因果、輪迴是苦,那時我一個星期練習一個加行。閉關期間還要修金剛薩埵、大禮拜,以累積福德資糧,再修上師相應法,這對我們的修行幫助很大。」
不過,當修完金剛薩埵的時候,巴金仁波切就開始沉默不語,心情變得緊張。「我心裏一直想要達到某種境界,要自己在某時間裏獲得某種修行的體驗,於是我開始給自己壓力,以致我的心產生混亂和焦慮。」
面對內心的焦慮和混亂,仁波切無法找到解脫,於是他不斷自責:「既然出家了,還有那麼多妄想幹嘛?各種好的念頭和不好的念頭都把自己綑綁起來,內心也同時產生失望和絕望。」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大半年。
蔣貢康楚仁波切的示現
苦痛萬分的仁波切,在無助的情況下,他意識到「這是因自己緊張地追求某種目的,導致無法控制自己的心。」
於是,他開始向自己內心反省以及懺悔:「我反省自己今生是否造不善的業,我並開始懺悔往昔所造的業,令我沒法好好地修持,妄想不好的東西,心裏生起不開心的念頭,自己也起了很大的壓 力,於是又不開心。」
另一方面,仁波切也祈請上師加持和消除業障。某天晚上,當仁波切因內心再度感到絕望而痛哭流淚。矇矓間,他看到上一世蔣貢康楚仁波切的一句開示,「當我看到他的開示後,我的心情就像天空一樣地寬闊,鬆綁了所有的緊張和壓力,整個人很舒服,不知不覺地流下了釋懷的眼淚。」於是他對上師的信心又再度生起,同時感受到佛法的不可思議。
眾生有善根感動之機緣,佛菩薩會應之而來,佛法稱它為「感應」。而佛菩薩會以何身得度者,即示現何身。
藏民覺得頭是尊貴的,巴金仁波切習慣用自己的額頭碰觸信徒的頭,因為他認為用自己的頭為信徒加持,不僅是對對方的尊重,而且可以消除自己的我執。
笑容源自身體的放鬆
不管什麼時候,巴金仁波切的笑容總是掛在嘴角,令人好奇他有煩惱嗎?仁波切笑說:「我現在還是有煩惱,不過當煩惱生起,很快就消失了,它就像水泡一樣,一下子生起,一下子破掉。」
這種「很快就破掉的煩惱」源自於如何放鬆。他解釋:「壓力大的時候,心就會有執着,煩惱就生起。如果煩惱生起時,加上緊張的話,那麼你又會再生起另外的煩惱。假如煩惱起時,你能夠放鬆的話,煩惱就會消失,任何煩惱生起,你能夠去體驗它的本性,煩惱就會消失。
「知道一種放鬆的方法,就找到一種放鬆的感覺。身心是相互影響,所以我們身體必須要先放鬆,這樣心情也會變輕鬆和開闊。相反,心一旦變緊,身體也不舒服。身心如果能夠放鬆,人就會健康,任何事情都會做得很圓滿,它會影響做人處事的品質,太緊張的話做人也會做不好。」
仁波切強調修行就像爬樓梯到屋頂一樣:「爬樓梯才可以到屋頂,但如果自己不爬樓梯停在那裏,這樣是無法上到屋頂 的,所以必須要修行」。
後記
佛經上說:「菩薩但從大悲生」,又說:「發心為利他,欲求正等菩提」。經文意思是發菩提心主要是兩個要素,包括:希求成佛和大悲願。如果用這兩句話去看巴金仁波切,不難發現他在實踐菩薩道:以「大悲心」解除眾生苦和「希求」學習成為他心目中的上師。目前仁波切正為大司徒仁波切於四川德格縣籌建僧舍和重建佛學院。
下一期預告:窺探天葬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