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寬華老師說他有緣認識的佛學老師和學長,個個都精進無比。他轉述羅公(羅時憲)曾告訴葉老師(葉文意),在三種情況下他會持續說法:一、當地言論自由;二、自己有壽命;三、有聽眾。無論有多少人來聽,都會講下去。岑老師便承襲了這一宗風,在弘法道上,孜孜不倦。
憶述起兩位對他影響深遠的老師時,岑老師肅然起敬。他說,星期一講至星期日,羅公從不休息;葉文意老師亦是如此,記得有一次岑老師很想放假,上堂時問葉老師是否明天放假,豈料葉老師大聲回答他:「我不喜歡放假的。」他說自己從此就被催眠了,在思想上刪掉了「放假」這兩個字。岑老師有個驕人紀錄,任何地方邀請他講佛學,縱然他病了,也從不缺席。有一次岑老師因打波而手臂脫臼,就算要戴着手托,不能在白板上寫字,他依舊去上課。
廿七年未缺席一課
逢星期三,下午五點半,岑老師在大會堂主講一個佛學講座,一講廿七年未停過,說到這個弘法平台,岑老師很感恩廿多年來一直在他背後護持,為他出資租場地的大護法龍永揚居士,除了租場,龍居士每堂亦例必提早比岑老師先到場坐鎮,應對一切刁難和問題。近年又得彌勒佛學社王紹增主席和鄧銀珠等居士發心護持講座,這些大護法亦是廿年來從未中斷。
岑老師教授的佛學課程,最高峰時,是在星期日早午晚跑勻港九新界,連續講授三堂《阿含經》,幸好不是長年如此,通常是在四月份,當妙華佛學會的佛學進修班開課,因為根據印度佛教史的時序來編課,《阿含經》的課程總排在最前,於是那段日子,他便要早上到北角妙華佛學會、下午到佐敦的法相佛學會、晚上到荃灣的普明佛學會開講。
他不怕吃力,倒是有時未免會擔心體力應付不來,幸好他有靜坐習慣,會利用每節課之間的交通時間,來調整休息,這令他想起當年上葉老師課時,經常見她瞌上眼睛,後來自己才體會到,葉老師當時可能是利用講課的片刻來閉目養神。
羅公夢中加持
說到他的大老師羅公,岑寬華老師說了一個感應故事。話說羅公在 1993 年往生,往生前某一天,羅公囑咐學生岑寬華與陳達志,到佛學社參加會議,會議上二人獲邀請加入佛教法相學會董事會。
羅公往生後有一晚,岑寬華發了一個夢,這夢可說是他畢生最重要的宗教經驗,他夢見自己在三輪佛學社上堂,羅公坐在書桌前的太師椅講課,中途羅公從講台站起來,行到岑寬華面前對他說:「岑寬華,我講到差不多便要休息,你們繼續講啦!」跟着在夢中交了兩本黑色硬皮帳簿給他。
岑寬華覺得這個夢很奇怪,以為自己是思師情切,才導致老師入夢來。誰知過了兩星期,法相學會開董事會,負責財務的林潤根老師就交了兩本黑色硬皮帳簿給岑寬華,並對他說:「岑寬華,你跟這個吧。」他一看,不就是那夜夢中的兩本帳簿嗎?於是便從林老師手上接過那兩本帳簿,負責起會中的財務工作,直至今天。
岑老師解釋,他本人對會計財務根本一竅不通,如果不是早在夢中見過羅公把兩本帳簿交給他,他是絕不敢把會中司庫一職接下來,並當了廿多年的。他說:「我相信羅公不會胡亂叫我做事,如果他相信我,在夢中把帳簿託付給我,他必定有他的因由。因為一個佛學會,除了弘法,管理好財務經濟也相當重要。」
就是有了羅公這個夢的加持,他就信心大增,敢於接手會中司庫職務。不過,對連貸方與借方都弄不明白的人來說,岑寬華說自己最初也感徬徨,幸好很快就有佛友幫忙整理會計財務報表,再呈交義務核數師鄧翹萱,鄧翹萱往生後,現在便交由呂榮光老師(呂榮光、麥錦棠、陳杰宏會計師事務所)負責,岑老師說自己不過是負責斟茶遞水等跑腿工作而已。
法雨精舍佛學班畢業典禮全體師生與主禮嘉賓合照
第二排:左起岑寬華、黃玉嬋、謝志忠老師(普明佛學會)、松泉法師(岑皈依師)、羅時憲、劉錦華老師(普明佛學會)。
第三排:左一鍾秀貞,右一陳達志。
幸得明師指點
岑寬華老師學佛的原因基於靜坐。早在八十年代,他剛出社會工作,只有廿來歲,便對禪宗產生了莫名的興趣,對公案尤其狂熱,聽說什麼明心見性、不立文字、直指人心,就自然的嚮往,當時他自己盲修瞎練,什麼都不懂,加上先天身體不好,於是坐出不少不良反應,他回憶「以現時的看法,當時我可能就是神經衰弱、患上抑鬱。」
經過幾年摸索,他開始思考一個問題:究竟佛法上所說的禪修 /止觀是否真有利益的?乃至質疑見道、解脫、涅槃等等是否真的存在?提起疑情後,他突然醒覺自己是否貢高我慢了?於是興起尋找一位老師來指點的念頭。
機緣巧合,當時有一個此岸彼岸的弘法活動舉行,活動中,遇上了他的佛學啟蒙老師 ── 葉文意居士。說來奇怪「那個活動同時有佛像、佛書展覽、佛學講座,講座也有很多位大德居士在主持。」但岑寬華偏偏就被葉老師吸引住了。「其實當時我是聽不明葉老師說什麼的,但就是很歡喜,覺得很奇怪,後來才知這就是輕安。」岑老師從此追隨葉老師學佛。不久後,葉老師開設靜坐班,岑老師拜在其門下,打開了他親近佛教正知正見的突破位。
前排:左起岑寬華、尹玉英、黃玉嬋、葉文意。
後排:左起譚博文(衍空法師)、倫藻章、倫志文、譚麗賢、陳敏儀、鍾秀貞。
三輪佛學社.世界佛教友誼會港澳總會.佛教法相學會聯合主辦第51屆佛學星期班暨第11屆佛學進修班畢業典禮全體師生與主禮嘉賓合照
第二排:左起劉敏華老師、陳達志老師、岑寬華、邵嘉儀(三輪佛學社)、吳潔珠老師、趙錦鳳老師
師兄弟間砥礪切磋
岑老師深感自己福報好,能跟隨羅公、葉老師、王聯章等大德,都是他學佛路上的指路明燈。
岑老師自謙說自己資質愚鈍、吸收慢,用了好長時間,不斷修讀了多次不同道場的佛學基礎班,之後在松泉法師座下皈依,法師的法雨精舍邀請了普明佛學會開辦佛學初級班講座,當時的一名導師是慈氏學會創辦人王聯章老師(亦是羅公的頂級弟子之一),王老師讓岑寬華與其他五名年輕學佛人(岑稱為六君子)學習講解印順導師的《成佛之道》,開啟了這幾名年輕人弘法的訓練。
岑老師回想:「我們當時學佛,是打游擊式的碎打,怎想過佛法如此博大精深?有幸在王聯章老師指導下學習印順導師的思想,對我日後的講經發展有重大影響。」
岑老師口中的六君子,除了他自己,還有譚博文(衍空法師)、陳達志、陳敏儀、鍾秀貞、和另一名何居士。六人中有五人,多年來一直堅持在佛法講壇、翻譯佛學著作文章上,弘法不遺餘力。當時六人除了上課,很多時都約在一起,參加不同的佛學活動,互相砥礪。
佛學班結業後,岑老師在學長陳達志的推薦下,開始跟隨羅時憲。他形容自己那時仿似是從佛學的幼稚園班,突然躍升至高級班,上課半年都仍弄不清羅公在說什麼,自己那時連佛教名相都不識幾個,遑論什麼唯識法相,卻深受羅公的個人魅力吸引,那時一個星期他總有幾個晚上,跟隨羅公跑遍港九各處去上課。
依據法度擇善固執
幾年前,在羅公往生二十五周年舉行紀念講座,由大師兄張漢釗主講,張漢釗老師為了培養講座情緒,當晚推辭了講座前的飯局,開講時甚至語帶哽咽,眼泛淚光,岑老師說,從中可見羅公在學生心目中的感染力,雖已往生二十五年了,但學生對老師仍深懷敬仰。
岑寬華以自己為例,「從前我不理解羅公說什麼,後來到我開始講一些經論專題,備課時,才體會到羅公當年講經的心意。」可見羅公對學生影響的深遠。
羅公學養深厚,除佛學外,對中國傳統儒家、易學、外道的學問亦瞭如指掌,在課堂上生動的演繹各種學問,不過他尺度嚴謹,亦訓誨學生他日若有機會講經,千萬不可憑空發揮,講佛學必定要有根有據、有法度、依論通經,開啟了日後他的學生以居士身份講大經大論的情況,亦有說是樹立了居士弘法的風氣。
嚴師出高徒,羅公也曾要求葉老師講經要選些有深度的,不過葉老師的特色卻是以淺白語言來表達。有一次羅師母更善巧地對羅公說:若不是葉老師為你啟蒙了那麼多學生,又怎會有那麼多學生跟隨你?岑老師認為羅師母也說得有其道理,當然吸引學生也要講究對機。
而葉老師的特色就是「每課她都不會講太多東西,而是反反覆覆圍繞着同一個主題,着重由親及疏,由遠至近;打好基礎,要精進、擇善固執、發菩提心。」岑老師說自己也傾向初機啟蒙,不知不覺繼承了葉老師這方面的特色。他認為學佛的第一個難關就是如何建立基礎,所以他講經亦盡量使用淺白語言,和多以生活化事例、社會話題、近代高僧大德事跡等來帶動。
引路人有助打穩基礎
岑老師認為學佛最難是找對正路,很多人學佛很勤力,四處參學,可惜雜亂無章,難以消化,就像玩砌圖遊戲卻總砌不成圖。他回想自己學佛之所以如此順利,是因為除了有老師一步步帶領外;老師往生後,自己也可依據有系統地學習,一步步的打開學佛門徑,譬如「空、無我」的概念。若以空為例,空宗有空;有宗有空,便有不同下手處,如果學佛人同時摸幾門,很容易迷路。岑老師說看過不少學佛人出現這種情況。
雖跟從羅公多年,岑老師卻偏好演講《阿含經》,他認為這與自己先天喜愛簡約風格有關,並以印順導師在《印度之佛教.自序》中提出的:「能立本於根本佛教之淳樸,宏闡中期佛教之行解」,又如在《雜阿含導讀》所宣示的「平實而富解脫味的根本佛教教義」為趣向。
他謙稱自己學養粗淺,講經初期,從選擇題目、準備內容、搜集素材、撰寫講義、如何演繹等等,都是難題,回想起來十分幸運,因為都能一一順利通過。他形容大會堂的講經平台,不僅是他學佛的助緣,更是訓練他講經的少林寺木人巷,因為既有資深大護法護持,又有極大自由度,於是他可以在此平台進行一些講經新嘗試,若有新想法,他必先在大會堂講,看看觀眾反應如何,再作調整。
追求日後自我提升
岑老師自言雖不是專業研究者,但他個人對佛教有三方面興趣,一是原始佛教、二是禪修、三是佛教史及佛教思想史,從中可審視香港、國內及海外各地的佛教發展。
他說出自己多年來的體會:「我很有興趣想知道,如印順導師、太虛大師等大德,是如何突破、自我提升每一學佛階段的。從中我明白了一個道理,我們每學一種事物,若沒熟門道的人指點,你可能窮一生也摸不入門,摸入門後,又如何能一關關的有所突破。就以學習靜坐為例,我就撞過大板了。所以我明白到,有法度去學習和接受指點,是絕對重要的,尤其師承。」
不久前,法相佛學會董事會請他構思一個講經題目,他沒靈感,就念彌勒佛菩薩聖號,希望有所突破,某天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題目──「《阿含經》的智慧與禪法禪思」。
岑老師說《阿含經》的重要,就如印順導師所言,《阿含經》是「三乘共依的聖典,亦是早期結集的聖典,代表佛陀在世時期佛法的實態,閱讀《阿含經》,可感受到佛陀直接平實的教誨,在現實世間平常生活中,依正信解而起正行,實現出世理想。探求阿含聖典,不是復古,也決不是創新,希望能透刺兩邊,不偏於大小而通大小。讓佛法在這人生正道之中,逐漸能取得新的方便,適應而發揚起來,我便十分欣賞。」
在「《阿含經》的智慧與禪法禪思」的教材中,岑老師又採用了印順導師的《唯識學探源》《性空學探源》《空之探究》一脈內容,他認為印順導師對《阿含經》能做到追本溯源,環環相扣,自成一個完整體系,可以讓你弄清這一門的脈絡。
岑老師認為,印順導師的厲害在於他能找到當中的轉折點,即是說原始佛教在進入部派時經過什麼改變?改變在哪裏?從原始佛教到部派、有宗、一切有部、經量部、瑜伽行派,一直至漢傳的唯識宗。
印順導師有一篇很精彩的論文,是為韋達所譯的《英譯成唯識論》作序,現收錄在印順導師著作集《華雨香雲》中,那是一篇相當精彩的唯識思想史。
岑老師指出,「類似著作,字字金句,對我們學佛很重要、很有啟發,如何在學佛路上一層層提升,這需要有像印順導師般的過來人指點。」
網上授課初心不變
弘法二十多年,今天到大會堂來聽佛學講座的,已非昔日一樣,多是白領階層。傳播模式也因科技進步而起變化,更因疫情而加速了網上授課,但岑老師卻認為,弘法讓他做到老,學到老,堅持弘法初心不變。
岑老師說,現在疫情下網上授課,就算沒有現場面授觀眾,也不知網上是否有觀眾、有多少人在聽,但他都會秉承羅公的宗風,持續弘法。他亦很感恩佛學班上有兩位很發心的同學,現今在每堂網上課程,都風雨不改的列席堂上相伴,那是很好的支持和鼓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