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是金

徐志強

凡夫天天向菩薩祈求這樣那樣。菩薩沉默,代表我們想多了。這樣去解讀,啟發了我從另一個不同角度思考問題。

菩薩沒回應我們的祈求,所以有不少人便失望了。認為菩薩不保佑好人,置壞人所作所為不顧,心生怨恨。

其實不要忘了,菩薩根本沒說只有好人能成道,壞人不能成道。好人、惡人、壞人,有着同等機會領悟「煩惱即菩提,生死即涅槃」。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早一點成道,並不比其他遲成道的眾生來得高強。如果能夠放下自己才是好人,其他人不夠好的執念(這個妄念可以是很強、很強的)。日子,就能過得好多了。

心猿意馬,總是令人看其他人不順眼。一大堆道理堆到天花板也不夠,其他人全是錯還是不夠,只有自己的想法才對。我遇到這些心猿意馬的人,一時間也沒有辦法,唯有暫時退避一下,先避其鋒,待猿馬一輪猛攻完,後力不繼,才繼續做自己應該做的事。

心猿意馬泛濫之時,總是容不下其他人半句說話。有時我也會好奇,這些人為什麼自己會察覺不出來?菩薩修心是反觀自心,《法句經》第50偈曰:「不觀他人過,不觀作不作,但觀自身行,已作與未作。」說明收歛心猿意馬的方法,是集中觀察自身的行事,過去已經做了和未來將會做的事。專注去挑人家雞蛋裏的骨頭,不是修心的法門。

怎樣覺知自己陷入心猿意馬呢?看看周圍的人的反應,便不難知曉。身邊一個個人經過一輪勸諫後,都沉默下來,不再多言了。這並不代表我們戰勝了全世界,證明自己是對的。相反,正正因為其他人都已經放棄了和我們繼續說下去,所以才沉默下來。對待心猿意馬最好的方法是沉默。沉默是金,保護了雙方免進一步衝突。沉默是金,讓出一線空間,給心猿意馬有迴光反照的機會。沉默是金,彰顯了我們收歛心神的正確途徑。非如法之人不能安忍世間上千千萬萬心猿意馬作祟的。

同樣道理,我們該反問自己:每天向菩薩求取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?如此心猿意馬,叫菩薩如何回應才對呢?「一失足成千古恨,回頭已是百年身。」菩薩暫不回應心猿意馬各色各樣的訴求,直到我們回頭,看到自己顛倒夢想的那一刻,才如法教導,這便是菩薩的大慈大悲,大智大慧。

已故法鼓山聖嚴法師所著《象岡默照禪十開示》,其中有一課的題目是〈心無所求,安住當下〉教導我們老老實實坐禪,狂心當下止息。若果內心把自己當成高人一等,言行之間始終會露餡,人家一聽便知猿馬狂心不息:求個成佛作祖啦,求個解脫聖者啦,求個佛法現成啦……總之花樣百出,就是不會停下來。

《金剛經》曰:「若以色見我,以音聲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見如來。」

覺悟猶如一個罪犯下定決心,放下種種狂妄,到獄中服刑,刑滿出獄,便是新生一樣。一位行者,覺悟放下心猿意馬,才能坦然面對和承擔自己的種種因果。覺者所作所為,雖與凡夫無異,但見識和意義卻大不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