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報師阮大勇 畫出光影傳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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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夏柏
可人,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,特此鳴謝。

2012年首進社交網絡,蟄伏多時的海報師阮大勇在追隨者簇擁下浮上水面,幾年間,畫展、畫冊、紀錄片接踵而至,加上大量媒體專訪,人生翻開新章節。2007年重拾畫筆至今逾十年,對繪畫的鍾愛有增無減。延續人像畫創作方向,筆鋒由往昔的漫畫化轉向寫實,風格力求多變、創新;不為營生而畫,只為興趣,畫起來更輕鬆自在。

八、九十年代,當阮大勇埋首繪畫電影海報、漫畫插畫時,其名字已在畫迷之中熱烈流轉,追捧之聲卻拐了一個大彎才傳到他耳畔:「有了Facebook後,接觸到『粉絲』,才知道我的作品當時已有擁躉欣賞。」

2017年,他獲香港電影金像獎頒予專業精神獎。頒獎禮上,他步出舞台時,背景展現其歷年繪畫的經典海報圖像,如煙花綻放,交織出一個年代的光影盛景,也是群眾深有共鳴的一頁記憶。少年時代已自學習畫,專攻人像,至今繪畫仍是頭號興趣,這段不凡的畫緣,中間曾有十年的真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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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榮獲香港電影金像獎專業精神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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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1年放映的喜劇片《鬼馬智多星》海報原稿。

 

一生最愛再續畫緣

1992年,隨着任職十一載的金公主影業停產,他順勢退休。自言不擅規劃人生,沒有盤算生活去向,也不強求什麼,1995年便隨家人移居新西蘭。人走茶涼,連零星的繪畫兼職也漸漸失掉了,只能隨遇而安:「退休後,唯一不習慣是每個月沒有糧出,漸漸亦習慣了,對畫畫卻沒多少眷戀。」畫了幾十年,人確實有點累。

人生無常,退休生活再平靜,也有突變。2007年,太太病逝。心情苦悶,他隨意撿起畫筆,借畫澆愁,才發現畫藝已荒疏,試了一陣子才畫出較像樣的作品。「史提夫麥昆是我的偶像,一直想畫他在《渾身是膽》的造型照片,湊巧找到資料,於是動筆,很用心畫,完成了那期間的首張大畫。」樂趣油然而生,同年回流香港,維持天天畫畫。

阮大勇的漫畫化人像眾口交譽,他卻表示,現已無法畫回當年的跳脫鬼馬,始終心境有別從前,人亦年長了。重拾畫筆後,他主攻寫實人像,欣慰水準猶勝從前。心儀的人物形象一一躍然畫上:李小龍、瑪麗蓮夢露、占士甸……「能夠繪畫自己鍾愛的偶像,真的很開心,和以前為搵食而畫,心情完全不同。」

畫緣再續,塗抹十載,不僅喚起大眾的記憶,繪畫成就亦屢獲專業團體嘉許。2018年8月,他獲頒世界傑出華人藝術家大獎:「覺得很幸運!多年來的努力得到回報。」回溯這個「多年來」,他一直從事商業繪畫,憑個人天賦、造詣與心思,成就一幅幅精美的作品,當中的創意、靈光,周遭人看得見,作為繪畫者的他倒不為意,戲言如同機械:一按鈕,便出畫。不過,他相當肯定個人的工作態度:勤懇、盡責、用心,同儕中他總會力爭做到最好:「打工我是幾成功的!」還自嘲:「打工也是一種藝術!」

自幼已鍾情畫畫,由嗜好變成職業,一直執筆抹彩,但從未想過與「藝術家」三字連上等號:「頂多小時候寫我的志願,要做世界第一的畫家。」初中畢業後,曾不着邊際的想報考杭州美術學院,才知報名期早過,頃刻夢醒。那時不流行「追夢」,年輕人只能隨機應變,覓尋足以維生的職業。

此間雖戴上藝術家的冠冕,他卻沒有華麗變身,依然在家居大門後的淺窄空間繪畫。變化當然有,今年初再婚,較他年輕的太太為其生活注入動力,像不時結伴外遊,增廣見聞。太太不經意的披露,他也愛在異地購物,不脫畫家本色,專走訪文具店,搜攞紙筆奇珍。「我畫畫很用力,0.5mm的鉛芯筆經常斷,在台灣竟然找到0.9mm的,很罕見,奈何只有2B,要再發掘。」分享尋寶之樂,阮大勇喜上眉梢。

物料變奏是其繪畫創作的重要一環,選用不同質感的畫紙外,更在帆布、瓷碟上作畫,撞出妙曼的效果。近年試用帶閃爍觸感的金、銀色彩,令畫作低調地生輝,相當獨特。至於筆法的創新,從線條、着色到演繹手法,更有無限可能,像運用幾何線條,衍生超現實味道……「我想創造多些新風格,須不斷嘗試,風格往往在偶然間發展出來。」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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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大勇簡歷

祖籍浙江慈谿,1941年4月1日出生。在上海完成小學及初中,1957年11月南下香港謀生,曾任職紗廠、紗布行,後進朗文出版社為教科書繪畫插畫。1966年加入美資格蘭廣告公司,雖不諳英語,但憑精巧的畫藝,加上工作勤懇,由繪圖員晉升至美術部主管。任職廣告行業15年,1981年轉職金公主影業,負責各種電影廣告設計及繪畫海報,也兼職為其他影片公司繪畫海報,成為七十至九十年代最重要的海報畫師,作品近二百;1984至92年,他為《玉郎漫畫》繪畫封面,深受讀者歡迎。

自小便愛畫畫,從未隨師習藝,純屬自學,尤以繪畫維肖維妙的漫畫化人像著稱。2013年,參與「光輝40:李小龍主題畫展」,2016及17年,先後舉辦兩次個展,更隨展覽出版畫冊。2016年8月,紀錄片《海報師:阮大勇的插畫藝術》公映。翌年獲香港電影金像獎專業精神獎。2018年7月,個人傳記《一代畫師阮大勇》及畫冊《阮大勇的影畫藝術》出版,同年8月,獲頒世界傑出華人藝術家大獎。
 


 無心插柳開畫廊

表現形式創新,但畫作終究以人物照片為基礎,照片素材的挑選,他也一絲不苟。繪畫的人物遍及不同年代,為找尋更佳的人物照,印刷品的圖像已難滿足所需,驅使他投入新科技,向網絡世界進發。最近經太太指導,學懂在Instagram找圖,在照片海洋隨時游弋數小時而不言倦。

由發掘人物照,經創意描繪而成的畫作,已懸於其畫廊。過去兩年,在朋友邀約推動下,辦了兩次個展,又於2018年3月開設畫廊「海報師」,一路走來都是因緣際會:「從未想過開畫廊,純屬無心插柳!」有天途經赤柱一家售賣銀器的店子,感覺良好:「原來店子是最後兩天營業,職員竟然認出我,閒聊下才知道該店正招租。」如此順水推舟,畫廊竟成真。

阮大勇常說:「我是很被動的,亦非很有主見。」換個角度,就是隨緣。畫廊開業至今,未至於訪客潮湧,卻利便舊雨造訪,亦不乏新知:「曾有人一進來,便找到心頭愛,二話不說買下畫作,我很開心。」靜觀無心插下之柳隨風擺,他懷抱願景:「過慣平淡生活,沒什麼要求,也覺得舒服,只希望畫畫方面,如技巧,繼續提高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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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張李小龍畫像引入幾何線條,色彩運用也帶夢幻感覺,風格嶄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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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瓷碟上畫畫,不能起稿,落筆須準確。

 


電影海報教父

早於2012年,個別報章專訪阮大勇,報導標題便冠以「電影海報教父」之名。追溯香港的手繪海報歷程,他的作品雖非唯一,卻絕對是焦點,滿溢個人的獨創風格。

人生隨緣,繪畫電影海報也屬無心插柳。1975年,他曾短暫轉職施養德的製作公司,其中一項工作是替許冠文電影《天才與白痴》設計宣傳品,包括海報,由此成就他首張手繪電影海報。他以漫畫化的手法落筆,效果突出,教當時人眼前一亮。翌年,他獲悉許氏拍攝《半斤八兩》,深信自家的活潑畫風脗合該片,遂親往片場造訪許氏,是他迄今唯一一次毛遂自薦繪畫電影海報,最終畫出廣獲好評的海報佳作。

這株柳,是他鮮有的刻意栽種,且栽出一片林來,往後繪畫海報的邀約紛至。他諧趣生鬼的筆法,與當時方興的喜劇電影十分搭調,像《賣身契》、《A計劃》、《鬼馬智多星》、《最佳拍檔》和《聖誕快樂》等海報,今已成經典。他亦按影片的題材選用寫實手法,作品同樣精彩,如《陰陽錯》、《赤胆情》、《三狼奇案》,以及李小龍四部電影的英語版海報:《唐山大兄》、《精武門》、《猛龍過江》及《死亡遊戲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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