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炎輝追憶 梅艷芳 留下只有思念

徐圓
梁海平,部分圖片由受訪者及安樂影片有限公司提供,特此鳴謝。

正在上演的電影《梅艷芳》,以兩個多小時呈現了這位天皇巨星高低起伏的一生。作為梅艷芳(阿梅)相識二十二載的知己,連炎輝(輝仔)已經看了八、九次,他的觀後感滿是感悟。「除了四歲那一段故事之外,電影裏描述阿梅的其他生命片段我都身歷其境,見證她的事業起伏、愛情得失、江湖事件和最後的病苦往生。」

六年前安樂影片有限公司欲拍攝這部電影,輝仔不諱言當時抱着懷疑態度,「電影公司很認真,與我多番細談了解阿梅的一生,又約見與阿梅有密切關係的工作夥伴和朋友,引證她生前的點滴,串連為影片的鏡頭,呈現了接近真實的梅艷芳。」

六年後的今天,香港正因為新冠疫情而備受折騰,社會普遍人心低落,這位「香港女兒」的勵志故事,不遲不早,為我們帶來迎難而上的正能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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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炎輝與梅艷芳阿梅相識於微時,22年來友情深厚。他笑言阿梅是「危險人物」,多番跌宕,勇敢前衝。看着她以無畏精神,越過一個又一個難關,還有什麼可以懼怕擔心呢?(此圖攝於印度朝聖之旅)


遲遲年月難耐這一生的變幻

阿梅四歲已經在荔園登台賣藝,之後在娛樂場所獻唱謀生。十八歲贏得TVB新秀歌唱比賽冠軍,此後扶搖直上,成為紅透歌影視的天后。

影片的開首,重現了香港六十至八十年代的畫面,例如荔園、利舞台。有經歷的觀眾都會感到親切,輝仔卻滿懷感觸:「這是香港經濟迅速發展的大時代,各行各業都憑着努力、創意、無畏的精神,耕耘自己的板塊,把香港從小小漁港建設為國際大都會。阿梅的人生何嘗不是如此走過來?她堅毅不屈,積極投入,從小歌女躍升為天皇巨星。她確實是這個大時代的一個縮影。」

雖然梅艷芳事業屢創高峰,但她情場每多失意,更在事業顛峰時遭遇江湖事件,生命受到威脅,被逼遠走他方躲避。大半年後返回香港,勇敢地從頭起步,恢復光芒。更積極投身慈善事業,關懷社會。豈料造物弄人,2003年底因為癌症往生,完結了短暫但精彩的四十年人生。電影以她最後演唱會的揮手道別經典鏡頭結束,留下只有思念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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驚心動魄的2003年

2003年香港在沙士打擊下,全城灰暗無光。這一年是阿梅生命裏最後的一年,輝仔分享這一年發生的人與事,正正濃縮梅艷芳畢生的所思、所願、所行。

四月一日,張國榮因為抑鬱症墮樓輕生,阿梅痛失好友。但她很快收拾哀傷,把心情投放在大愛行動,發起和監製「1:99羣星慈善演唱會」,五月二十四日在香港大球場舉行,全港演藝人參與表演,籌款協助香港非典病患家庭渡過逆境,以及向醫護打氣。

六月份,她用盡其他方法治療癌症,但因為還有很多任務未了,遲遲不肯動手術。親友力勸。最後,孩子氣的她提出交換條件。

七月十七至十九日,在她的強烈要求下,輝仔為她安排並陪同前赴日本,為舊愛近藤真彥慶祝生日。大家還以為她此行會向近藤透露病情,豈料她隻字不提,一貫硬頸本色。回港後,乖乖入院動手術。

八月份開始籌備年底的音樂會。期間頻頻出入醫院治療,狗仔隊密切跟蹤,她要躲在車廂,壓力很大。她最擔心連累醫院醫護和病人。期間外界對她的健康越來越多揣測。

九月在三十多位演藝界朋友支持下,舉行記者招待會,勇敢公開自己患癌,也公布十一月的個唱如期舉行。

十月手術和化療後,身體情況轉差。雖然口齒不清,也勇敢接受TVB鄭裕玲訪問。舉行了兩次生日會,第一次與歌迷慶祝,劉德華親臨祝賀。第二次在家裏慶生,大批好朋友到場。切蛋糕祝願時,她哽咽說:「當曾志偉還繼續搞笑,輝仔還努力賣保險,一切美好,生活如常進行,不必被困難阻嚇,大家努力向前。祝福世界和平!」

十一月八至十五日,拖着化療後的殘弱身軀,挺着病痛,踏上紅館舞台,舉行了人生最後的演唱會「梅艷芳經典金曲演唱會」,以無比的堅強鬥志,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場,在舞台上向大家揮手道別,華麗而淒美!

十一月二十三日,輝仔相約阿梅和契媽、學友夫婦等幾位好友在馬會晚餐,慶祝演唱會成功,阿梅精神爽利。巧遇周星馳,他暗地裏結了帳。這頓飯也成為阿梅與他們的最後晚餐!

十一月二十四日,阿梅飛京都拍攝廣告,着了涼,病情惡化,回港後立刻入院。

十二月三十日,演唱會結束才一個多月,阿梅因為子宮頸癌而引發肺功能衰竭,與世長辭,所作皆辦,享年四十。當日是農曆十二月初八,佛成道日。

 


遇上幾多風雨翻

電影重現了震驚香港的江湖事件,阿梅在夜店被黑幫大哥掌摑,之後被逼到海外躲避,生命受威脅、前路一片黯淡。大半年後,重返香港。電影紀錄了她此後積極投身慈善事業,但沒有提及她從低谷中反彈的背後力量。原來是佛法的加持!

當時阿梅非常不開心,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壞事情衝着自己而來?輝仔不忍好友愁眉深鎖,聽說有高人在港,便帶同阿梅和她男友Ben約見,當時房間裏擠滿幾十人求見師父。等待中,大家都靜心思索自己滿腦袋的疑問,但求指點迷津。待見到夏瑪巴仁波切,一臉慈悲,帶着溫煦的微笑,問他們有甚麼問題?此刻,三人竟然啞口無言,好像甚麼事情都不重要,都得到圓滿答案了。適才間大家的緊張與不安消失於無形,「仁波切就是一個大磁場,保護着我們。那份感覺好比掉在棉花團內,被溫暖和柔軟包圍,世間一切棱角、黑暗與複雜都消失了。」

仁波切向他們說輪迴、因果,解釋煩惱是自己還未想通,建議多打坐、認識佛法,就可以平安。言畢,更為他們打皈依。「仁波切並不知道我們是甚麼人,他說是多生多世已經種下師徒緣分。」

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低谷的歲月,正好沉澱反思。皈依後,心靈有所依歸,阿梅慢慢重拾生命力。此後精進學佛求法,每逢仁波切來港弘法,阿梅不但出席,更廣邀演藝界朋友參加。

財布施法布施不甘後人

佛法種入心田,人生軌跡也不知不覺改變。如果說阿梅人生上半場是事業奮鬥與輝煌,下半場則是布施與奉獻。出錢出力,發揮驚人的動員能力。

阿梅的慈善事業多不勝數,1993年組織華東水災賑災捐款,成立「梅艷芳『四海一心』慈善基金」,在加拿大多倫多籌得四百餘萬善款,捐贈多倫多大學徐立之博士研究遺傳學。1994年在香港籌得七百五十萬善款,分別捐贈瑪麗醫院成立「梅艷芳骨科手術室」、香港醫學博物館、東華三院福幼基金、九龍醫院、香港大學教育學院模擬課室及國內兒童福利等用途。又曾捐贈百萬興建「東華三院護老中心」。1999年出任「樂施大使」,赴雲南探望兒童。2002年捐款助養五百位保良局兒童…。

電影裏面一段情節,提及阿梅派飯盒和衣服給露宿者,輝仔笑說當初他們自發地去服務,沒有經驗,還一片好心派棉被,卻被露宿者擲回。以後學乖了,只派飯盒。

「每年有好幾次,阿梅召集大家到南朗醫院探訪末期病患者,先在跑馬地祥興茶餐廳買蛋撻、菠蘿包、飲品等。醫院有些病人已經熟口熟面,見到這群訪客很開心說:『我等着你們來啊!』」多少人情溫暖,盡在不言中。學友夫婦、梁韻蕊都是探訪團的常客。

阿梅是演藝人協會唯一女會長,她挑起重擔,更默默做了很多充滿人情味的貼心事情。「例如邀請甘草演員飯聚,送上紅包。這些都是沒有報道的。」

關心朋友的阿梅,很渴望其他人分享她的佛法領悟,甚至掏腰包請吃飯,告訴大家何謂苦集滅道,曾志偉、杜琪峰都曾經是她的座上客。

「她經常鼓勵朋友:幸福並非必然,人生必然遇到不開心的事情,經歷和面對生老病死苦。只要把『不快樂』視作朋友,面對它、擁抱它,而非逃避,那麼就可以打開心結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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處境都變 情懷未變

阿梅往生已經十八年,從電影《梅艷芳》裡重溫她燦爛而短暫的一生,感覺她其實沒有離開,她的傳世歌聲和演技一直陪伴我們,而她不屈不撓的毅力,義薄情天的氣概,如朝陽的生生不息,溫暖着我們的心,帶給我們無窮的力量和希望!正如她在人生最後一場演唱會所說:「只要有心,非難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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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炎輝初見飾演梅艷芳的王丹妮(上圖),兩人都有觸電的感覺!倒似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再度重逢。


《梅艷芳》電影緣起

2003年,梅艷芳約見安樂影片有限公司總裁江志強,說她希望拍一部可以傳世的電影。江先生與張藝謀導演特別安排她擔演《十面埋伏》,年底開拍。可惜後來阿梅往生,未能如願。江先生耿耿於懷。

十五年後,他與團隊積極籌備電影《梅艷芳》,以一年半時間物色女主角,選中了從來未曾拍過電影的模特兒王丹妮扮演梅艷芳。前後六年才拍畢這部傳記電影,紀念這位「香港女兒」傳奇的一生。他希望阿梅奉獻藝術、不屈不撓的偉大精神,可以感染更多人,江先生特別期望「能留給或許已不熟悉這個名字的時代一點力量」。而在《十面埋伏》的片尾,出現了這句話:「謹以此電影緬懷梅艷芳小姐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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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炎輝不斷把「輪迴」掛在口邊。

他協助《梅艷芳》製作團隊搜集資料,安排及參與約見阿梅生前好友、拍檔和歌迷,例如Ben、陳淑芬、倫永亮……重溫十八年前點滴。電影拍竣後,出席多次小型放映會,接待與阿梅關係密切人士、長輩、法師、演藝界、青年人,聆聽大家的觀後感。每看一次電影,腦海就「輪迴」一次對阿梅的回憶;每聽一次大家的感想,就增加瞭解別人對阿梅的觀感和角度,學會接受和放下!電影《梅艷芳」》帶給他的,是回憶、沉澱、放下的不斷「輪迴」。


輝煌的一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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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艷芳是香港演藝界首位兼取「歌后」及「影后」榮譽的女藝人。成就空前。

音樂上,她以全球個人演唱會總計二百九十二場當選「全球華人個人演唱會最多女歌手」(「世界紀錄協會」2009年評定),先後出版三十多張唱片,獲獎無數,並獲得香港樂壇最高榮譽「金針獎」和中國金唱片獎(國家級音樂獎)的藝術成就榮譽。有「舞台女皇」和「百變天后」之稱。

電影上,她拍攝電影四十七部,先後獲得兩岸三地的影后榮譽,去世後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追授「演藝光輝永恆大獎」,被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評入「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」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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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有兩段愛情故事。其中一段是與日本歌手隔洋相戀,愛得轟轟烈烈,但兩人都才二十出頭,又怎懂得處理複雜的感情與事業關係?最終無奈分手。此圖是兩人分手後多年,連炎輝與阿梅赴日看望近藤真彥(圖中),再見也是朋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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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艷芳最後演唱會的開場歌曲「夢裡共醉」,升降台把她帶上舞台,她以極具台風的半蹲姿勢亮相,艷驚四座。其實當時她已經是癌症末期,經過化療,體力甚差,連穿衣服也沒有氣力,但她力排眾議,堅持要給觀眾一個魅力壓場的「開場Pose」。這份專業與堅毅,值得一份敬佩,亦惹人垂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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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連炎輝建議下,安樂影片有限公司安排特別放映場招待數位法師,期間總裁江志強(前排左二)還親自到場招呼。(前排右起)惟晟法師、有皙法師和衍偉法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