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海倫家裏進行訪問。一進客廳,牆上的一幅《心經》書法令人身心平靜下來。室内色彩繽紛的畫和擺設的鮮花,令客廳溫馨優雅,充滿生命力。海倫坐在沙發接受訪問,旁邊茶几放着盛開的百合,花前是一幅憨態可掬的熊貓畫作。海倫外表有着女性的柔美,在言談之間卻聽得到她的力量。2014年,海倫康復後,家中幾名長輩亦先後患癌,她成為了照顧者,並開始以義工身份支援同路人。她說:「我找到了自己的使命,我最喜歡這個階段的自己。」
感受到觀音菩薩的慈悲
八年前海倫不到四十歲,是中環的上班一族,每天工作生活繁忙。有一天海倫在街上快步行走時氣促,看醫生時得知貧血,原因是大腸的腫瘤出血,被診斷為腸癌第三期。除腫瘤外,整條大腸亦遍布瘜肉,因此要切掉整條大腸,隨後進行八次化療。切除大腸的後遺症是隨時需要上廁所,做完手術初期外出很不方便,無論到哪裏,首要是知道廁所在哪裏。海倫說,後來身體逐步適應,多了一些控制力,能夠攀山涉水,參與戶外活動。
這兩年在攀山涉水過程中,海倫發現了香港的美。「香港有很多地方很美,我要把它們畫下來。」而在發現患癌後,她辭去了工作,開始寫書法,畫畫。客廳的《心經》就是她自己的作品。她也畫佛像,觀音像。有一次海倫畫着觀音像,流眼淚了⋯⋯是感受到觀音的慈悲。這些畫有些送給朋友,最近更是有機會舉辦慈善書畫展覽,為銘琪癌症關顧中心籌款,幫助銘琪中心服務癌症患者。
看着眼前的海倫,聽着她分享患病的經歷,並由此活出豐盛人生的過程,忍不住讚嘆:「你真是個積極樂觀的人!」海倫看着我,頓了頓說:「我以前不是這樣的。」隨而帶出了影響她的生命走向的故事——她與衍陽法師的緣分。
十年前,海倫和很多香港人一樣營營役役,工作時間晨昏顛倒。有一天午飯時,她經過一間只提供外賣的素食館。素食館門外放置了一部電視機,正在播放衍陽法師的講座光碟。有幾個人一邊吃飯盒一邊在看,她加入其中。海倫說:「那短短的三十分鐘,讓我在繁忙的生活中找到了片刻寧靜。」她在那家餐廳取了幾片衍陽法師的講座光碟。「每次觀看法師的光碟,總教我領受到一點點什麼似的。」海倫說,此後每晚她都會看一段法師的開示才去睡。
衍陽法師讓我有着不一樣的人生
數年後,海倫面對生命中多重難關。患上癌症,獨居的父親有毒癮,打「白粉針」,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會做一些令自己和家人「鷄犬不寧」的事。受病痛和家事困擾,為了家人,特別是在子女前,海倫壓抑自己的情緒。她的長女那時約十歲,因不久前有親人患癌離世,所以她的女兒將「癌症」和「死亡」劃上等號,聽到「癌症」二字就非常恐懼,因此她不敢在女兒面前透露自己患癌。在那段日子,海倫每天強撐着,痛不敢喊,悲傷不敢哭,吐完逼自己再吃⋯⋯終於有一天,海倫在吃飯時感覺自己像在吃泥,在餐桌上失聲痛哭⋯⋯
「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,但情緒又苦無出路⋯⋯」海倫想到衍陽法師,寫下自己的苦和自己面對的問題寄給了法師。想不到收到法師來電。法師對於海倫的生活困境給予指引,並建議她:與其在家裏胡思亂想,愁眉苦臉,不如去做義工,「多結善緣,能為他人付出多一點點,才是有福之人。」法師也建議她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經歷。如法師在開示時會講到自己出家前「運滯」、「倒霉」的經歷,令法師講到「陪你過難關」時更具說服力。她記住了法師的話:「講這些不是要別人同情,而是希望別人看見我,更有希望和勇氣面對困難。」
當時法師雖然沒見過海倫,但每次主持講座開示,都會留入場票給她。海倫近距離見到衍陽法師是某一年的書展,在大覺福行中心攤位。她見到法師,就如粉絲見到偶像,直衝到法師面前。她記得法師那天對她說的話:「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,你要多笑。」
「遇上衍陽法師,讓我從此有着不一樣的人生。」海倫說,衍陽法師的開示帶來的啓發,自己所經歷的生命的苦痛,令她更有同理心和慈悲心。在生活中她實踐法師的指引。她自己康復後,家裏五名長輩,包括二伯父、叔叔和姑媽等也陸續患上癌症,她成為了照顧者。
當人生陷入低谷時,海倫想起了衍陽法師,她於是寫信給法師。信件寄出不久,海倫便收到陽師父的來電,在法師的開解下,海倫的人生發生了轉變。書畫展當日,海倫親手將她繪畫的衍陽法師畫像,饋贈給傳燈法師。該畫作名為「向衍陽法師致敬」。
分享經歷,為同路人帶來安慰和希望
海倫視二伯父如父親,伯父三年前患上了大腸癌,去年復發時,海論也經歷難過「唔忿氣」。她用更多時間陪伴伯父,開車載他去流浮山,喝他喜歡的啤酒。有一次離開流浮山經過汀九橋時,伯父看着美麗的景色,對為他的病情擔憂的妻子說:「以後你多些陪我喝啤酒,你會有更多的機會看到世界的美。」海倫說,聽到伯父的話感到高興,也理解到「在親人還在世的時候盡力多些陪伴和關心,就無憾了。」
六年前,醫生診斷海倫的小叔第三期直腸癌,化療及手術後的數個月又復發。隨後進一步治療,而他雖然帶著造口袋,仍無阻他堅持每天做運動鍛鍊身體,目前身體恢復得很好,現在天天行山,跑步。海倫說,通過分享伯父和小叔的抗癌過程,希望給癌症患者朋友帶來一點安慰和希望。「即使是第四期癌症也未必是絕路。癌症治療漫長,令人不好受,你可能間中會泄氣,但請不要放棄。」
海倫曾經是醫療記者,認識很多醫生,加上個人和多名親人經歷患癌和治療過程,累積了很多治療癌症的資訊。因緣際會,「陪你度癌關」變成了她的使命。她曾為報章和雜誌撰寫專欄「陪你度癌關」,以文字鼓勵同路人,並陪伴許多癌症患者「度癌關」,其中有她的鄰居以及朋友的朋友。
有位八十多歲的老伯伯,癌症末期骨痛,三星期不能大便。海倫到他家幫他通大便。老人家能夠順暢大便後感動得哭了。海倫說,以前照顧嫲嫲時需要這樣做,雖然對方是男性,她說:「我見不得有人這麼受苦。」慈悲心令她能人所不能。
海倫筆觸下的人物畫像栩栩如生,無論是歌手陳百強,或是《李後主》劇中的任劍輝和白雪仙。
人生苦樂參半,幸福並非必然
陪伴了很多癌症患者,見證了多名患者生命的最後歷程,海倫不單成為了他們的朋友,有些患者離世後,他們的家人還會邀請海倫見面吃飯以表感謝。「在我而言是舉手之勞。」海倫說,她也感謝所遇見的這些抗癌同路人:「他們豐盛了我的生命,令我更有經驗陪伴癌症病人,他們也令我有了更多朋友。」海倫特別提醒要感謝身邊的醫生朋友,不厭其煩地回應她為癌症患者提出的問題,幫助舒緩患者和其家人的焦慮不安。
有些病人知道自己患癌時,會忿忿不平:「為什麼是我?我沒有做過壞事。」海倫說:「人生苦樂參半,幸福不是必然的。」她說,聖嚴師父的教導:「面對它、接受它、處理它、放下它」,是癌症患者可以遵從的指引。她提醒患癌的朋友,要找可靠的,正確的資訊去面對和處理它:「把身體交給醫生,情緒我們自己做主人,而不是被情緒控制。患了癌症,已經輸了健康,怎能連好心態都輸掉?癌細胞已經正在騎劫我們的身體,怎能連情緒都被它騎劫?」
訪問完畢時,海倫忽然提醒:「標題不要用『抗癌勇士』,太老土了。」隨而說起,很不喜歡媒體報道因癌症離世的名人時,總是標題——「不敵癌魔。」她稱,「不敵」意思是敗給癌症了。「癌症病人離世並不是投降,每個人都努力過。如果真的要說不敵,只能說是不敵自然的規律。」
在海倫身上看見的是以正念面對癌症,經歷患病和生活的煎熬後,以生命影響生命,通過不同途徑帶給患癌的同路人希望和支持,患癌的經歷沒有令她下沉,反而是活出了豐盛的人生。
辦畫展為癌症關顧中心籌款
10月29日是海倫的四十六歲生日。八年前那天海倫完成了最後一針化療,今年這天,她的慈善書畫展在毗鄰屯門醫院的銘琪癌症關顧中心(銘琪中心)展出,為該中心籌款。
走在建於池水,樹林環繞的銘琪癌症關顧中心的戶外,沿着小石子鋪砌的「觀心徑」和池水上的木板路,會見到海倫的畫作:觀音像、佛陀像、郊外風景畫,走到盡頭是一幅題為「超越生死」的畫作。這些畫色彩淡雅,融合在周圍的環境。室內展出的畫作,尤其是人物畫則色彩鮮艷奪目,人物栩栩如生:任劍輝和白雪仙在《李後主》劇中的扮相、陳百强、披頭四樂團⋯⋯海倫說,他們都是她的偶像。而有另一幅人畫像,擺放在當眼處——畫作名為 「向衍陽法師致敬」,畫中法師身披袈裟在開示,精神飽滿,面帶微笑,注視着聽眾,並舉起了招牌手勢。看着此畫就如親臨法師講座的現場。海倫在介紹此畫時以法師別樹一格的風格打招呼:「大家⋯⋯好!」模仿得維肖維妙,引得哄堂大笑。海倫隨而分享她與法師的緣分,她說:「沒有衍陽法師就沒有今天的海倫。」
她把這幅畫贈予大覺福行中心。大覺福行中心其中一位住持傳燈法師,特地出席海倫的書畫展,接受海倫的饋贈。
海倫說:「幫助癌症病人在抗癌的路上走得容易一些、生命過得好一些是我的夢想。」是次畫展主題為「抗癌路上的正念」,除了為銘琪中心籌款,亦冀以畫作勉勵癌症患者。
畫展的邀請卡是海倫畫的夢境。在夢中,她穿過荊棘、叢林,隨而踏上平坦的道路,看到陽光照耀。「夢中我穿着橙紅色,代表我·對生命的熱愛。」海倫說,希望這幅畫傳遞出一個訊息:「跨過陰影前面都是一片光明。」
除了當日在畫展購畫,大家還可以在網上捐款支持是次籌款活動【詳情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