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遇汪大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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衍陽法師

當年初見汪大夫,聽到我吐血的情況,還沒把脈,他已經說,不是肝硬化,就是肝癌,要我趕快去檢查。報告證實,果然是肝癌。

汪大夫來自台灣,當了 20 年軍醫後,發覺很多醫學的領域,西醫無法突破,於是潛心鑽研中醫。雖然半途出身,但慧根夙具,針法了得,在台灣迅速以針灸馳名。他用針不多,但療效顯著,人稱「一針神醫」。

他專醫重病,求醫者眾。有人查出他的住處,經常在門外久候,或者深夜叩門求急診,全家人的精神和生活深受干擾,汪大夫決定舉家移居溫哥華。

介紹我們認識汪大夫的,是來自北京的老中醫于大夫。當時于大夫是卑詩省考核中醫資格的評審,汪大夫考中醫牌照時,于大夫發現他醫術超凡,我發病時,鄭重推薦我找他。

汪大夫有着軍人的氣質:硬朗、果斷、刻苦、敏銳。他不苟言笑,但很愛跟我們講他的故事。他身材瘦削,臉色蒼白,有一對深邃的黑眼圈。有次我說:「您的臉色不好,不怕病人對您沒信心嗎?」他取下眼鏡,瞪大眼說:「那是死裏逃生的後遺症。」原來他在台灣當主任醫生時,有一晚,兩幫年輕人生事打架,有幾個被斬至重傷送進急診室,汪大夫被召幫忙搶救。當他正在急救一名青年時,另一幫人持刀衝進來,喝令他停手,見汪大夫不理,就二話不說朝他的心口狠插一刀。 他獲救時,刀仍插在心口上,流了很多血,心臟一度停止跳動,昏迷了許多天,終於僥倖逃出鬼門關,他帶着心上的創傷,繼續以愛心去醫人。

子女們都逼令他退休,他總笑着說:「醫好陽師父後,我就退休。」

果然,在我的病情穩定後不久,他就退隱了。最初一段時間,我們還有聯絡,但接着的幾年,便完全銷聲匿跡。今年九月,我們在溫哥華為寶林重建籌款舉辦「心種福田」書畫展, 八十多歲的汪大夫、汪師母出現了!全場驚喜,掌聲雷動,很多義工都流下欣喜、感恩的淚。

汪大夫老了,滿頭白髮,全身僵硬,動作緩慢,原來他有柏金遜症。「大夫,您好嗎?」他輕聲說:「你的情況向上,我的就向下了。」傑師父和我分別牽着他的手,他細心欣賞我的每幅作品。看着寶林重建後的模型,他問:「什麼時候會蓋好?」我們答:「三年。」

他默然。

我知道,他的心正去了另一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