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旻憓 微笑劍后 禪心看得失

姜珮婷
道初 /由受訪者提供,特此鳴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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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問在嘉道理農場進行,這隻鸚鵡一見到Vivian便金口大開,非常熱情,微笑女神果然很受歡迎!

 

去年對劍擊運動員江旻憓(Vivian)來說,是充滿考驗和挑戰的一年,同時也令她急速成長。疫情下,背負着萬千期望參與東京奧運,最終於八強落敗,在鏡頭前落淚致歉;兩個月後,重整心情,在全運會個人重劍項目,奪得一面銅牌,繼而當選「傑青」,短短數月,嚐遍成敗得失,心情起伏如像過山車。

眾所周知,心理質素是運動場上的致勝關鍵,剛踏入二十八歲生日的 Vivian 明瞭,放下對勝負的執着,才能做到真正的人劍合一。「運動員是個非常適合修行的職業,例如我當下打出的每一劍都好直接,不可能每次都贏,這些都可以鍛鍊我的修行。放下執着、抱平常心,我們一輩子都要學習。知易行難,清楚方向後,要自己實踐出來。」年紀輕輕,慧根深厚,多麼令人羨慕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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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ivian 期望三年後的巴黎奧運,可以再創佳績,為香港劍擊隊增添獎牌。

 

享受獨處 發現本來面目

目前 Vivian 身兼多職,除了是全職運動員以外,她還在修讀香港中文大學法學博士課程,最近更當上「心呼吸大使」,協助常霖法師推動「停一停 心呼吸」運動,呼籲香港人一起練習正念靜坐,紓緩情緒。今次相約她到嘉道理農場做訪問,碰巧該處正舉辦「大自然禪藝展」,也因為她是一位純素者,與護生、環保的自然景觀配合起來,是最佳的無言說法。一到埗,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,長髮及腰,一身輕便運動服,背着一個素黑大背包,從遠處便向我們親切地揮手。Vivian 脫下口罩,途人一眼便把她認出,並興奮地說道︰「江旻憓,我是你的粉絲啊,你真人好靚呀!」Vivian 露出燦爛笑容,禮貌地道謝,「微笑女神」人氣之高,果然名不虛傳。

見面之前,Vivian 的甜美笑容早已烙印在我的腦海中,彷彿面對人生起落,她都能夠以笑容化解,好奇她是否時刻都能保持愉快心情?「不是呀,之前要考試都很不開心,現在因為考完試才開心返!(笑)」訪問前一天,她剛完成中文大學的考試,休息一個月後,她便要出發往多哈參加比賽,之後又會去西班牙,歸期未定。「大家經常覺得我好開心,但其實我不會永遠開心,是因為我有不開心,才可以開心。」她這個充滿智慧的答案,令我想起一行禪師常說的——無淤泥,無蓮花(No Mud, No Lotus)。

身為家中獨生女的她,自小受萬千寵愛,雖然羨慕別人有兄弟姊妹,但也訓練出她善於獨處的本領,而獨處更令她發現真正的自己。「長大之後,發現獨處是一項好重要的本領,特別是經歷隔離之後。你跟不同人見面,那可能不是同一個你,但當你獨處時,就知道真正的你是怎樣的。」那麼真正的江旻憓是個怎樣的人?「我發現自己真的很積極正面!(笑)以前會覺得做訪問、見人時,應該要開心,這是一種禮貌。以前在美國見到朋友,會好開心地擁抱問好,有時我覺得很累,我真是這麼開心嗎?還是只是見到人時的一種禮貌?獨處時就知道,原來自己真是個這麼開心的人。(笑)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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閒時喜歡掃心地

不用訓練和比賽的日子,Vivian 喜歡做什麼?「我好喜歡寫字、喜歡做家務、喜歡執屋。(笑)做家務都可以好禪,例如洗碗禪!隔離時,我買了個新吸塵機,之後就好喜歡吸塵!『呼』一聲,同時吸走內心的塵垢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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持續靜坐  渡過情緒低谷

最近一次獨處的經歷,是全國運動會舉行前,她需要在陝西的酒店隔離二十一天,那段時期,剛好是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。那時東京奧運剛結束,原本賽前奪獎呼聲甚高的她,最終在八強出局,無緣站上頒獎台,心情難免失落。「當時是我心理狀態最差的時候……畢竟奧運不只是四年時間的準備,而是一輩子的準備,拿不到獎牌,還要在很差的環境中隔離,沒有上網、電視壞了,但我不想叫人修理,因為我想懲罰一下自己,好好閉關。那段時間想了很多,不停反省,為什麼會輸?哪裏可以做得更好?如何令自己有動力去打下個比賽?因為一出關就要打全運會了。好開心那段日子有 Meditation(靜坐)陪我。頭一星期不是不開心,而是積極地反省。我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時間表,終於有時間可以讓自己靜一靜。那是很充實的二十一天,我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很適合隔離的人,媽媽說我前生可能經常修行閉關,因為我真的很喜歡。(笑)」

現在 Vivian 已經養成每天早、晚靜坐的習慣,而緣起不得不提常霖法師。一年多前,因為《溫暖人間》一個素食特輯的訪問,她與常霖法師結緣,聽從師父的提議,她開始嘗試靜坐。持續修習了一段時間,她對靜坐又有什麼體會?「你要每天持續去做,才會見到分別,每天的狀態都不同,靜坐是個很好的方法去開始和結束每一天。因為每天都發生很多事,你如何保持一個安定的心去面對?你越覺得自己沒時間做的事,其實才是你最需要去做的。越不能坐定定,證明你內心越混亂,打劍的時候我最體會到,就算有人站在我前面,我都會刺不準。大家經常都會問,如何面對心理壓力和緊張,其實當你覺得無助的時候,就應該停一停心呼吸。」靜坐帶給她其中一個最大的啟發是,要與情緒保持一定距離。「靜坐時要留意自己的情緒,you are not your emotions,把『我』和情緒分開。例如這刻我經歷不同的情緒,我只是一個經歷情緒的人,開心與不開心並不等於我。」

去年東京奧運,香港運動員的成績令人振奮,看着他們比賽的瞬間,電視機前的觀眾都緊張得屏息靜氣,何況在比賽場上的運動員?壓力之大可想而知。Vivian 坦言,比賽和讀書的壓力,加上舊有的傷患困擾,需要跨越很多心理關口,而練習停一停心呼吸、閱讀《溫暖人間》,都給予她不少心靈力量。「我是《溫暖人間》的訂戶,裏面的文章給我很多正能量。而停一停心呼吸令我學懂如何處理情緒,對我的運動事業、比賽表現有很大幫助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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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Vivian 的字體充滿童真,如她性格一般純真,令人看後心情愉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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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杭州隔離期間,Vivian為自己制定時間表,靜坐、練劍、閱讀、打掃……生活十分規律,更把碌柚化身為可愛的「朋友Wilson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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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ivian 經常到學校探訪,又擔任運動會嘉賓,鼓勵同學努力向上,不久前更與小學生一同上靜觀課。
 


前生是修行人?

Vivian擔任「心呼吸大使」不久,已完成兩項重要任務,其一是以她的童真字體,撰寫《停一停 心呼吸》第二冊,與大眾結緣;其二是早前她跟隨常霖法師,到壁屋懲教所,與青少年在囚人士分享奮鬥經歷,以自身經驗勉勵他們拋開以往的執念,建立堅毅、勇於接受和挑戰的精神。常霖法師經常讚賞她︰「慈悲與智慧並重,前生一定是修行人。」

 


嚮往佛教智慧  坦然面對成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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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Vivian 與佛教的緣分遠不止於此,菩提種子早已種下,假以時日,定能開出芬芳的花朵。「中學時,有次在機場的書店,見到星雲大師的書,一看就喜歡上了,臨睡前都會看一看那些小故事,感受到好多正能量,然後就睡得很甜。(笑)」好奇眼前這位愛笑的年輕女孩,讀國際學校成長,畢業於美國史丹福大學,受西方文化影響甚深,為何會對佛教產生興趣?「我覺得佛教的智慧可以解答很多人生的大問題,對於很多不知道的事情,它都有好好的解釋,教我們如何理解這個世界。例如因果……我覺得自己好 privileged(優渥幸運),為什麼我一出生就這麼幸福、有很多機會、家人好錫我?這不關乎我現在做了什麼,可能是前生的因果報應……提醒我要多積點福。」她笑言,對自己的前世很感興趣。「我覺得這件事很有趣,我好想知自己前世是做什麼。一定是打打殺殺,因為我鍾意打劍。(笑)以前我嫲嫲那邊是做屠房,爺爺是賣魚的,但我現在吃素,感覺好神奇!」

Vivian 家中掛了一幅觀音像,觀世音菩薩是她口中的「觀音姐姐」,然而她的家庭一向沒有特定的宗教信仰,這反而令她對宗教有一份嚮往。「我好想有一個信仰,特別是經歷過疫情,而且人越來越大,覺得有個信仰會比較好,而我會選擇信佛教。可能因為我吃素,我覺得佛教是個好 modern(現代)的宗教,提倡人人平等、對環境的保護等等,這些都是時下最流行的。佛教好大愛、包容,佛法道理也令我容易清楚理解。」她希望大家都可以增長慈悲心,令世界變得更美好。

佛陀教導我們要放下執着,以平常心面對一切順逆得失,然而,運動場上的勝負很客觀,冠軍只有一個,落敗的很快便被人遺忘,曾經是女子重劍排名世界第一的 Vivian,目前如何看待成敗得失?「我們常常說初心,小時候好容易就做到,因為我的對手都是前輩,他們很厲害,所以我沒有想太多,好享受比賽,輸了亦不介意,只是覺得可能自己付出得不夠多,我仍然很年輕,大把機會,反正都是學習。那時候有一份衝勁,取得幾分就已經很興奮。但當自己去到那個位置時,對自己的要求就會高了很多,即使贏了,也沒有以前那種興奮,多了很多心理包袱,特別是剛拿下世界第一的排名時,就會把勝負看得很重。人越大就越輸不起,覺得自己應該贏,我付出了這麼多……這樣很容易會錯失了當下,變得沒那麼享受運動。加上我是全職運動員,我的工作就是要爭取好成績,那份責任感加重了許多。」

幸好,接觸了佛法和持續練習靜坐,漸漸令她的心態有所改變。問到佛法如何幫她釋懷?「做到放下執着和平常心是困難的,不過我鍾意,我鍾意難的東西,我鍾意挑戰!(笑)比賽打得好不好、有沒有進步是自己話事,內心問自己︰今天的訓練或比賽,自己有沒有發揮到最好?這就已經足夠,而不是最後的成績是怎樣。當你打得很舒服時,你不會想太多、不會緊張,好像把劍會自己打那般。」專注當下,渾然忘我,大概也是如斯境界。「疫情也給予我一些新的角度去看運動、看待成敗得失。比賽的機會那麼珍貴,有很多事情是我們控制不來的。以前關心的可能只是自己的狀態,但疫情下,如果密切接觸者是確診者,我都好難專心在比賽上,今次奧運就有很多這些事情發生,美國隊有個選手就是這樣,一直隔離,直到比賽那天才可以出來。很無常。」

 

今天的訓練或比賽,
自己有沒有發揮到最好?
這就已經足夠,
而不是最後的成績是怎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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素食是戒殺護生最重要一步,Vivian希望大家都可以多吃素,為環保和愛護動物出一分力。Vivian曾接受第 540期《溫暖人間》「素走疫情」特輯的訪問,分享吃素心得,閒時她喜歡研究不同食材,親自下廚。
 

心如工畫師  能畫諸世間

去年十月,在「十大傑出青年選舉」的頒獎禮上,Vivian 致辭時表示,她希望成為父母眼中的乖乖女,但卻多次令父母失望,除了兒時放棄學習芭蕾舞外,當上運動員,起初也是父母並不樂見的。「媽媽不想我去比賽,因為怕我經常受傷。他們想我服務社會,做穩定的工作,做政府工就最好。」說到底,為人父母的,總是希望子女走一條舒適的路,無災無難到公卿。「父母好錫我,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。對於我劍擊比賽的成績和輸贏,他們沒給我很大壓力,沒要求我要做冠軍。他們除了希望我多留意世界的美好、用心讀書,其他都不會迫我,我想學的他們都讓我學,可能是個好方法讓我成長。」

訪問當天,Vivian 的媽媽全程陪伴在側,無微不至的關懷與叮嚀,令人感覺到,Vivian 的善良與樂觀性格,母親實在功不可沒。其中對她最大的影響,是媽媽從小培養她要看美好的事情。「選擇看什麼真的很重要,媽媽從小培養我相信世界是美好的。現在社交媒體很影響我們,它讓你看想看的東西,或者我們會受身邊的人影響。那麼多事情,為什麼不選一些美好的來看呢?」語畢,她再次展現燦爛的笑容。

訪問中,Vivian 多次強調,希望透過運動員的身份,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。「如果我只是為了自己開心、自己享受,那媽媽生我出來幹什麼?好像不是太好。(笑) 我覺得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,真的很幸福,既然我有條件去做運動員,又得到這麼多支持,我應該有更多責任感和使命感!」她更想以身作則,示範如何積極面對失敗,從挫折中學習和成長。那麼,她又有何建議給讀者,特別是年輕一輩,在人生路上披荊斬棘,成功站上生命的頒獎台?「先相信這個世界是好的,就像吸引力法則,你想像這個世界是怎樣,它就會變成怎樣,多留意好人好事。我們可以由簡單的事做起,有意識地做一些微小的好事,例如多吃素,培養自己的慈悲心、大愛,對身邊人好些,自己心情也會好。另外,也可以做運動,或者做一些藝術方面的事情。我就喜歡早睡早起,早起心情會好一點,覺得時間更好用,天未光,我就已經ready 了!」

Vivian 的笑容很有感染力,這位看上去有幾分像林志玲的「重劍一姐」,不享受鎂光燈下的生活,不貪求名利,只希望簡簡單單,放下自在,知足常樂,專注打好人生每一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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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常霖法師一同參訪慈山寺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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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十月,Vivian(後排左六)當選香港十大傑青,實至名歸。她期望以運動員身份為社會貢獻更多。

 


女神的擇偶條件

問到 Vivian 的理想男朋友是個怎樣的人?她略帶腼腆地說︰「我未想過這方面的事情……之前慶祝生日時,有好朋友叫我說一些擇偶條件,幫我找男朋友,但我說不出來,我沒時間想這些。因為我是素食者,所以我都希望他會是吃素的,不過沒壓力,因為真的很難找。(笑)還有我不是看外表,是看內心的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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